“敌军一开始攻来的时候,周慎就写信给你让你前去助他,可你将人拒之门外,致使离城失守。私贩军饷克扣用度,又让黄老将军久病不愈,强撑着披甲上阵,被敌军拉去雪地里活埋。”
楼檐角的铃被风吹得响个不停。
曹德海费力的吸一口气,一颗心如坠冰窟。
他不知道这些消息是怎么传回上京,到了皇帝的桌案上。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上奏弹劾,但折子还没到宫里就先被王府拦了回去,所以他行事才如此肆无忌惮。
但他忘了,萧御尚在禁足,而且这封信并不是西北送过去的折子,而是一封家书。
想到信封上“吾妻亲启”,和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行工工整整却不怎么好看的字,再想到那个人,萧荧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当时面上虽然万分嫌弃,但指腹却轻轻拂过那一行行的字细细摩挲着。
他这一笑,让跪满整殿的人的脸都褪去了血涩。
萧荧抬眼望向门外天边的月亮,仿佛要看到那片月光下的西北军营。
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萧荧种慢条斯理看着曹玉青道:“继续啊。”
曹玉青喉咙里发出呜咽,“我做不到——”
“父亲……你不要怪儿子,儿子不是故意斩掉二哥的手指的……”他痛哭流涕,然而杨宁抓着他对着黑衫男子又来了一剑,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他的脸上,他崩溃的想丢下剑却被死死钳住,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你想活命吗?”萧荧对黑衫男子道:“如果你不想死,就去杀了曹德海。”他坐在榻上,撑着头散漫而懒惰。
黑衫脸色苍白如纸,冷汗直流,他万万没想到皇帝会让他弑父。
丧尽天良的事他干的多了去了,老弱妇孺他折辱杀过无数个。他自私虚伪,懦弱歹毒,但只要能活命,所有人都是可以被踩在脚下的,任何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断指真的太疼了……
于是,他暗暗咬了牙,捡起掉落在曹玉青身侧的剑。
只听“噗呲”一声,鲜血顺着剑刃滑落到地上。
曹德海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的看着黑衫男子。他伤势过重,一口血堵在胸口说不出话来,颤颤巍巍的半跪在了地上。
眼睁睁看着他素日最疼爱的儿子,一剑剑刺向他。曹德海呕出那口堵着的鲜血,双目猩红,最后倒地不起,再无声息。
萧荧带来的人吃惊不已,想不到真的会有人为了活命什么都做的出来。
曹德海的众多小妾和子女倒见怪不怪,毕竟他们这个二哥确实是什么都干的出来。
黑衫男子大口喘着气,冷汗打湿的衣裳被冷风一吹凉得他遍体发抖。
汗水流入眼睛,他看着地上那一滩流动着的鲜血有些头昏眼花,许许多多的片段在脑海中飞速而过,但只来得及捕捉到几段。
一个是他娘在训着年幼的他,他忿恨的站在那,最后狠狠推了一把面前的妇人。妇人不小心栽进了寒冬腊月的湖里,捞上来之后病了大半个月。
还有一个片段是一位姑娘,他把对方拖进破庙里,死死捂住她的口鼻。开着那张清秀小脸逐渐变得青白,他居然异常兴奋,他以为对方死了,就把她丢到野外被野狗啃咬得面目全非。
满殿血腥涌动,萧荧看着大厅中央已经血肉模糊的曹德海,眉头轻拧,手指在椅沿上敲了敲,他从高榻上走了下来,踩过流淌的鲜血,雪白的衣袍沾染上污秽。
颀长的身影路过缩在一起的人面前走出门外,入目的四方苍穹,像是一座没有永远找不到出口的迷宫。
萧荧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令他感到沉闷喘不过气。
他胸口几度起伏,大口呼吸着空气。
“皇上!你要去哪?!只听禁军惊呼,紧接着便有人大喊,“一群蠢货,还不快跟上!”
一匹赤骥飞速冲进夜幕,马蹄踏过激起尘土飞扬。
耳边风乱糟糟的风声,吸入的寒凉冻得他胸口疼。萧荧的手死死抓着缰绳,往明月之下的那片大漠奔去。
白衣翻飞,额上出了许多的汗,但心口的巨石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无比酣畅淋漓。
西北军营这阵子回温了,但梁昭的手脚还是生了冻疮,好了之后又反复几次,原本还算白嫩的皮肤,经过风沙的洗礼变得粗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