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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歪脖子树下。
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听课的学生队伍愈发壮大了。
两个大汉,一个老头,在姜星火身前围坐。
而姜星火自己靠在树干上,丝毫没有尊老的意思。
卓敬对于朱高煦的出现,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显然,道衍在此前已经对卓敬交代过了。
卓敬捻须道:“小友那晚曾说过,历法,其实应该以太阳为参照制定,才最为准确。而这也就意味着,太阳,其实应该是我们的中心,而非我们是太阳的中心?”
姜星火疲惫地点了点头,今天他没怎么睡好。
郑和插话问道:“那如果这么说的话,之前以我们为中心来观察太阳运动,然后计算制定历法,是怎么在错误的基础上做到正确地预测呢?”
“问得好。”
姜星火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打起精神道:“这边是因为,天文学涉及到的数学,分为两个基础类别,一个叫几何,一个叫代数。”
“华夏古代天文学,长于代数而短于几何。”
“换言之,我们根据长期积累的数据来推算,没问题,但是想要画一个太阳运动的模型,就很困难。”
姜星火随手在地上画了个○图案,又在它的中心画了个·图案。
“先说明,这个日地轨迹肯定是错的,不过你们可以看看,用这个简单的几何图形,换算成华夏古代天文学最常用的代数,是怎么解释太阳运动的。”
姜星火随手画了几条不同位置的连线,然后说道。
“其实看到了吗,不管太阳怎么动,只要这几条线连在一起,由于总会过去‘一年’的缘故,只要积累的数据足够多,每‘一天’在不同的‘年’的状态下,观察到的太阳、月亮情况,总会得出类似的结果。而只要参数足够多,也就是说,几何图形的问题,是可以转化成一个个代数模型,来求近似解的,而参数越多,这个近似解就越精确。”
见几人领悟的状态不太一样,姜星火进一步解释道。
“换言之,就比如大明现在用的《授时历》,就相当于把太阳每一个月,每一天,甚至每一个时辰、每一刻的运动,都进行了分段,然后用三次方程做开方术,来求近似解。”
方程和开方术这些名词,都是华夏古代数学就有的,因此,学生们听起来并没有任何阻碍。
而随着姜星火的拆解,几人也渐渐明白了过来。
说白了,就是只要华夏上千年积累下来的观测基数在这,太阳在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刻的变化,其实早都重复了上千次了。
也就是说,每个方程都经过了上千次的检验。
哪怕是纯纯的经验主义,都已经得到了一个相当精确的近似解了。
如此一来,太阳运动模型本来是个几何问题,就被以类似“无限割圆”的办法,拆解成了代数问题。
所以“以地球为中心来观察太阳运动,然后计算制定历法,是怎么在错误的基础上做到正确地预测”这个问题,也就得到了解答。
朱高煦也提了一个问题:“姜先生,那这两种观测方法,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姜星火指着地上的·说道:“如果以这个·作为地球或者太阳,来观察对方,那么你觉得,传统观念以地球为中心这跟换成以太阳为中心观察,有什么区别?”
朱高煦不懂,但是不妨碍他做出最直观的回答。
“俺感觉没啥区别。”
“对喽~”
姜星火笑了笑:“就是说,其实从某种角度来看,无论是日心说,还是地心说,都不是绝对准确的真理,因为你怎么能知道地球或者太阳就是宇宙的中心呢?”
这句话,把卓敬与郑和说的一愣。
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就算了,发光发热的太阳也不是?那我们难道在宇宙的垃圾堆里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