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对于楼白来说睡得并不算安稳,他总是梦到以前,梦到娘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像是疯魔了一样重复着:
“你不能输给那个小畜生!”“你要是不做到最好,你爹就不会看我们一眼知道吗?”“你不要生你爹的气,你爹那么优秀,他的孩子自然也要是最优秀的!”“什么叫我不应该肖想那些?你也把娘当见不得光的妾看吗?你娘比那个黄脸婆好一万倍!她配不上你爹那么好的人!我才是配得上楼郎的那个!”
在那样反复魔怔的话语里,他养成了对父亲绝对服从的意识。
哪怕他明知父亲只是把他当杀人机器,哪怕父亲根本没考虑过让他继承楼月,对他的好只是为了让楼宏产生危机感,他也没有一点没有反抗的意识……
这次发现父亲死在四国联合的铁蹄下,他也一如既往的没有犹豫,他要为父亲报仇,哪怕付出性命……
可这样真是对的吗?
若他对这世间没有一点留念,他大可以为父亲,为楼月付出一切,就像父亲所期望的那样,可只要一想到自己要与这世间告别,要长眠于地下,从此再也见不到世间光影,他竟会生出几分不舍的心思。
而最让他不舍的,不过是那个安睡在盛开着梅花的院中,手中一团毛线滚落在地,她却浑然不觉的女子。
脸上突然感觉到一丝柔软与温暖,楼白猛地惊醒,当看到襁褓里的孩子固执地朝他伸出手的可爱模样时,他的眼前竟笼上了一层朦胧。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舍不得呢?
——
梁千奕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的奏折,他如今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这些正事上了,可听到齐柒说要和他一起去往生崖时,他还是立刻惊醒:“你说你要和我一起去?为什么?”
“楼月的事情我也有参与,承担后果自不会让你一个人担着。”
“你不用去,”梁千奕语气清冷:“我是为了儿子去的。你呢?”
“我!”齐柒自然知道梁千奕的意思,是想让他别没事找事,可这对他来说才不是没事:
“当初我是为了轻轻才决心围剿楼月的,如今我也是为了她,为了不让她继续伤心,不让她担心才去的!不是只有你才有资格关心她,为她排忧解难的!我也可以!”
“我建议你闭嘴!”
梁千奕瞬间出现在齐柒面前,一手直接掐住他的脖子:
“你不会以为你做了皇帝我就不敢对你动手了吧?轻轻是我的人!长顺是我的儿子!和你没有一点干系!说资格,你确实没有,你也不配,挑了三宫六院的你不觉得自己的感情肮脏廉价吗?你扪心自问!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轻轻,还是为了自我感动你自己心里清楚!”
齐柒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下一刻带着恼羞成怒之意的拳头便砸到了梁千奕脸上:
“该闭嘴的是你!你说你能保护他们,那我问你,你儿子怎么就落到楼白手里了?那可是从轻轻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你为什么连他都看不住!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把轻轻让给你!”
梁千奕嘴角渗着血,配上那张青白的脸,看起来既脆弱又妖冶,他缓缓起身,一拳落在齐柒的腹部,没有用内力但足以让人感受到五脏六腑移位的剧痛:
“是,那是我的问题,我该死!所以我会去解决所有问题,而你只要滚远一点,别来碍眼别给人添麻烦就行。”
齐柒腹部绞痛,疼的倒抽冷气,一只手却倔强地抓着梁千奕的衣领,闪着红光的眼睛里写满狠厉与坚定:“那就试试看,试试我们到底能救出那个孩子,这一次,如果我赢了,你就把轻轻让给我。”
“你别想!”
站在门外的沈太后看着这一幕,既心疼又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