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半跪在地上的荼婴黑色的瞳孔里泛起了些许血红的光泽,一种魔修独有的暴戾压抑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膝盖下的地面轰然下陷了数寸,扬起的尘灰里,少年腰间插着的那柄仙家短匕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声音,似乎在刀鞘中碎裂成了数段。
鸣雪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停下灌输魔气的动作,转而掐着荼婴下巴晃了晃,慢条斯理而残忍地说:“本尊的好徒儿,且醒来吧,魔宫还在等你这位少主人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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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正举着剑修习基本剑术的荼兆忽然浑身过了电似的一颤,僵硬了手脚,见他停下,一旁监督他练剑的仆人不由得看了过来:“少爷?”
虽是仆人,他却也是荼氏正儿八经开过脉,一步步打好了基础修炼上来的修仙者,实力不弱,教导一个荼兆练练基本剑法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教别的也就罢了,让那位明霄剑主来教他修真界人手一套的入门剑法,不说别人,就是荼兆都会感到不安。
荼兆却没有管这个仆人的问话,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只觉得心肺被死死地纠成了一团,有隐秘而绝望的痛楚从身体各处蔓延上来,他一瞬间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受凌迟之刑,但他身上明明没有任何伤口——
不,等等,应该是……阿婴!
荼兆拿着剑的手都在发抖,阿婴遇到什么了?他为什么会这么痛苦?那种贯通了灵魂渴求死亡的念头,强烈到连他都感受到了!
双生子大约真的有共享一个灵魂的传说,不过荼兆荼婴平日里并不会有感知互通这么神奇的经历,过去十五年里也没有什么特异的心灵感应之类,他们顶多是比一般的兄弟更为互相信任、互相爱重一些,有时听到什么双生子感知互通的传闻,荼婴还会颇遗憾地可惜他们没有……
原来不是没有,是因为所有的感情,都不到足够强烈的地步吗?
荼兆攥着胸口的衣服,浓郁的悲伤和痛苦将他当头淹没,当啷一声,长剑落地,他慢慢蹲了下来,茫然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荼婴的名字。
“少爷?”荼兆的表现太过于反常,仆人在这里教他练剑教了两天,这位少爷几乎是疯了一样勤勤恳恳地学着,一分一秒都不肯懈怠,因此在荼兆停下之后,仆人的第一反应不是他想偷懒,而是他是否因姿势不规范伤到了筋骨。
“少爷,可是伤到了哪里?”仆人走过来欲伸手去检视荼兆的手脚,主屋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屋内白衣的仙尊迈步出来,看了他一眼,他立即会意,收回了手,向着明霄剑主恭敬行礼,而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把刚入魔的荼婴拎回魔宫就匆匆赶到这边来看荼兆的天道,望着庭院中间那个背对着这边蜷缩成一团的少年有些为难。
这时候应该是要去安慰一下的吧?但是导致荼婴这么痛苦的就是明霄的弟弟,这个身份好像不是很合适去安慰他……
天道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
不过没有等他琢磨出个章程来,蹲着的少年就意识到了后面有人,脑袋往膝盖中间深深一埋,将眼泪蹭在衣服裤子上,然后摆出了个笑脸,站起来扭头:“师尊!回风十三式我都已经记住了,后面要学什么呢?”
他装得若无其事,明霄瞅瞅他眼睛上还带着点红肿的痕迹,也没有戳穿他,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走下落满残花的台阶,衣摆曳在深红浅紫的落花上,如云雾漂浮于红尘软玉,语气清淡:“后面?每日挥剑一万次吧。”
“诶?!”荼兆蓦地瞪大了眼睛,呆呆地重复了一遍,“一、一万次?!”
他面前的天上仙人微微挑起眉梢,冰雪样冷淡的视线认真望着他:“怎么了?我当初入昆仑时,师尊便是让我每日挥剑一万次的,你不行吗?”
荼兆傻乎乎地看着他,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自己今天练剑总共挥剑了多少次来着?好像是三千?还是三千五?
……越想越慌乱的荼兆神情慢慢变得惶恐起来,好像一个小孩儿发现自己做错了事一般,猛地弯腰抓起方才被他落在地上的长剑,朝着明霄急急忙忙告退:“我、我这就去练剑!”
少年抱着剑哧溜一下跑的没了影儿,明霄正抬手想说什么,见他瞬间绕过竹林消失在小径上,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
算了,下次再告诉荼兆,当初他上昆仑时已经是筑基中期了吧……
筑基期和未开脉的凡人,那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不过荼婴那边入了魔,连带着修为也涨了两个小阶层,荼兆这边也不能放着不管,等他发现自己完不成这个目标找过来问时,就为他开脉吧。
明霄漫不经心地想着,一道灵气波动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袖中的太素宗主令上泛起了浅青色的光芒,仙尊并指蕴起灵气往令牌上一弹,禁制应声而破,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从中响起:“宗主,已将魔域封印破裂之事告知诸宗派,为协商应对相关事宜,各派提出要提前召开万宗大会,恰好十年一度选拔青年才俊的折桂宴也在近日召开,他们的意思是,不如合做一事,同时举办了。宗主意下如何?”
明霄搜索了一番脑中记忆,才想起折桂宴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修真界用于青年才俊交流武艺的赛会,顶了个“宴”的名头,其实和吃饭没什么关系,多数时候还是在打打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