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镇朔州的嚣张表现,陆晚凝和商陆心中油然而生的鄙夷与不屑,竟然达到了出奇的一致。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一合计,顿时灵光一现、计上心来。
且看商陆率先绕到了镇朔州的身手,伸出手去照着那大块头的穴位上就是一通乱点。他医术学得时间不多,不能说是无师自通,也可谓是完全不懂。除了当初练偷袭的时候被师姐逼着背了一张人体穴位图外,再也不晓得更深奥的东西了。
但就是这穴位图,其实他也就是知道个大致位置,就连它们各自有什么功效,也完全是随机的。
在商陆看来,这叫摸索之中学习,充满了探索的乐趣。
然而作为他的靶子,镇朔州黄全,可是惨了。他先是被点了麻穴,便赶紧一块儿身子开始变得酥酥麻麻,紧接着,大半边身子都开始充斥那奇怪的感觉。
可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又是一阵笑意涌上心头,他开始放声大笑,笑得合不拢嘴,笑得唇齿发干,连嘴唇都黏在了牙齿上。
随着笑声愈发地大,台阶上的管逊耐心也快要耗尽了。他冷冷地看着台下的镇朔州,几乎像在看一个死人。如此挑衅他的威严,是根本不将他这个朝廷命官给放在眼里。
这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可是足以抄家的大罪。
面容冷峻,管逊继续看着黄全发癫——他倒要看看,这镇朔州到底还能疯狂到什么地步。
但他实在是低估了黄全的破坏性,也实在高估了商陆的点穴水平:只见镇朔州仰天大笑了约莫一炷香后,又开始狂躁地到处乱动,逢人就打,似乎是体内藏着一团火,不发泄出来就要将自己给活活烧死。
所有靠近或者与镇朔州挨得近的人,都挨了他结结实实地揍。看到这里,管逊真的是怒了,他威逼手下不论如何都要上去讲黄全给制服,将其立刻下狱关押,刻不容缓!
但没有谁敢就这么冲上去,暴露在黄全的攻击范围以内。人人都怵头面对这么一只疯狗般到处咬人的大块头。
就算是商陆,也嘴角抽搐不止,他根本不晓得自己是碰了什么开关,倒把这大怪物给放了出来。试着去偷瞥陆晚凝的面色,便看到后者是想要笑又还得憋着,意图整出一副严肃的面孔来,让商陆也跟着端正了态度。
确实啊,要是任凭这个疯子怪物去揍人,指不定局势会再乱成什么样。要是误伤到其他人就不好了,尤其是那本该幸福生活却无辜被卷入这场纷扰的人。
所以商陆赶紧三两步地追到了黄全的身后,抬手就在那家伙儿的穴位上又点了一番。好消息是,镇朔州不再随便攻击人了,但坏消息是,他开始哭了。
按理说,喜怒哀乐是人之常情,但架不住这镇朔州是个加强版李逵。他那一哭,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让人鸡皮疙瘩顿起。
别人哭,那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黄全哭,那是毛骨悚然呼吸一滞。
但他这一哭,却是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有的是被骇到了头皮发麻的地步,有的则是太过震惊而难以接受,但最为突出的,当属黄全的大夫人,知州的亲妹子。
只见她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台阶上,一下扑在了自己哥哥的身边。她哭诉道:“大哥,这院里有邪魔作祟,我夫君他定是被邪祟上了身,才中邪了,做出这许多疯魔事来。”
“大哥,你快些派人去请道长,让他快些来府上做法驱魔。此事非同小可,万万不可耽搁啊……我夫君他,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
说着说着,大夫人也开始哭。但这次的哭却少了那撕心裂肺的绝望,而是为了她的丈夫,镇朔州黄全。
身为一个饱受苦难和折磨的女人,她甚至一下子就为那个男人找到了理由。哪怕那个人上一秒钟还扬着胳膊要打她,但此时此刻,她却已然满心里只剩下关切和担忧。
这番转变看得陆晚凝一愣一愣的。她不禁感叹道:这是什么究极恋爱脑。
跟她比起来,自己这个为了自由恋爱而抗争的,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今天大夫人对于镇朔州的种种表现,才真是小刀拉屁|股,给她开了眼了。
撇了撇嘴,陆晚凝对于这等不理智的做法表示出完全地不能接受。她转移了视线,给商陆打了个目光,示意后者可以收工了。
眼看着管府被闹得乱七八糟,从上到下都经历了一场浩劫般灰头土脸,她和商陆来打探消息这个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更何况,陆晚凝的视线飘到院子中央,那个娇小的身影裹在薄毯下,还在无声的啜泣。
小丫鬟受了伤,需要疗伤,所以他们不能再继续耽搁时间了。
至于其他的,并不急于一时。眼见着镇朔州黄全和知州管逊之间并非牢不可破的联盟,那接下来的计划推进便更加有了把握和成功率。
打定了主意后,陆晚凝和商陆走上前去,撩起隐身斗篷将小丫鬟给罩在了里面。
小丫鬟一下子看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皆是俊美的模样,恍然间以为自己是见到了神仙降临。但她的伤却实在太重,纵使有一刻想要跪下磕头的心,却也实现不了。
温柔地朝她微笑着,陆晚凝抬手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姑娘立刻心领神会。她点了点头,而后任由商陆将自己给抱了起来但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三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子,就像来时一样没有任何人察觉。
但这次行动,在院子里其他人的眼中,可是全然不同的。他们只能看到,小丫鬟嗖的一下消失了,眼前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就像当初那条毯子突然出现一样,小丫鬟也凭空消失。任凭他们怎么揉弄眼睛,都不能发现丝毫的线索。
事情发生的太快,又太诡异,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来打破这现场的宁静。他们倒吸着冷气,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在了无法言喻的恐惧之中。
唯有那镇朔州黄全的哭喊闹声还在院子里回荡,久久不息,彻夜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