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家人为胁,也在意料之中,此番如果公主没有率先发作,便先将妹妹送回老家再言其他。江二郎冷笑一声,说道,“既然郎君消息如此灵通,那江某回去写信便是。”
他与楚郢一前一后出门去,外间半晌都没有声音,宣宁只怕把萧且随闷死了,半拖半靠把他弄出来,两人偷偷摸摸打开阁门,没见着楚郢的身影,肚子又空空,只好又回到了自己的雅间。
肥硕的草鱼架在滚烫的铁块上滋滋作响,翠绿的葱花浇在半焦的鱼皮,用筷著轻轻一拨弄,露出浸满汤汁的雪白鱼肉。开口的花蛤肉上淋满了蜀地的香椒,错落有致地排在烤鱼的两侧,辣香四溢。
时人爱吃蜀辣,宣宁也不例外,只是她又不太受得住那麻劲儿,一手拿着筷著夹,另一只手还要给嘴巴扇风降温,她长长地呼气,又用一口冰凉凉的甜饮,满意地喟叹。
草鱼好吃但多刺,没有带布菜的青衣,萧且随只好时不时用玉著小心挑好,放进宣宁的小碟中。
“那个幕僚所说‘朝秦暮楚’,究竟是何意思?”
两人很快就明白了江二郎的话,吃到酒足饭饱,外边的槐树忽然颤了几颤,卫缺浑身都打湿了,在窗牍外露个沾着树叶的脑袋,说道,“殿下。”
宣宁点头示意他进来说话,他便轻轻一跃,悄无声息地落进雅间。
“福康公主待的时候不长,臣只看见长平公主递给她一个蓝瓷小瓶,俯耳密语后,福康公主便道谢告辞了。”
其实她们还说了不少宣宁公主的闲话,只是没必要让她知道。卫缺顿了顿,看着宣宁,又正色说道,“福康公主走后未多时,楚世子便来了。他们好似有个约定,长平公主含糊其辞,并未明言,不过楚世子神色犹豫,似乎尚在考虑中。”
长平公主的原话说的是,“此事对你我二人皆有益无害,世子何乐不为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世子非池中物,只要大业得成,何愁无佳人在侧,宣宁公主愚昧任性,岂是尔之良配?”
楚郢知接受长平公主的提议是目前最佳对策,可宣宁公主那样的绝色尤物,总让他生出些多余的心思,权势与美人皆得,岂能让人轻易放手。
得到淄川王的支持、早日回到荆西固然诱人,可这欺君罔上之罪,一旦事发,他是否能承受?他叹气道,“殿下的好意我明白,可否再给我些时日考虑考虑。”
卫缺道,“楚世子看起来非常犹豫,而后他没有用食,匆匆离开。殿下恕罪,卑职自作主张舍下了长平公主,跟着楚世子回去。见到他在雅阁与一男子会面,他们往来熟稔,看得出并非首次接触。言语之间不难听出那人是为临汾王做事的。”
宣宁若有所思,疑惑道,“是三哥和楚郢有勾结么?让长平在中间当说客?十哥也不甘人后,要摘荆西的果实,好个楚郢,四处放火,处处不落啊!”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宣宁脑袋乱糟糟的,她看一眼萧且随,可少年嘴巴张了一半还未发出声音,她又觉得他并不能为她解惑,转而懵懂着双眸望向卫缺,“你说,楚郢是什么香馍馍不成,为何他们都要赶上去巴结?”
卫缺道,“想必临汾王与淄川王都不愿荆西靠拢承江王的队列。”
宣宁好笑地看了一眼萧且随,奇道,“那这个幽州世子呢,怎无人问津?”
少年停下快箸,拿一双热气晕染过的清澈眸子瞪着她。
卫缺也不管萧且随在场,直言不讳道,“且不说萧世子与您以及陆世子的情谊,幽州王只此一子,萧世子的地位权势已是铁板定钉,临汾王与淄川王拿不出能让萧世子变队的筹码。”
宣宁点头,“也对,且萧且随他这人胸无大志,你与他说什么联合纵横,只怕他会当场打起瞌睡来。”
卫缺亦点头。
萧且随诧异地看着这旁若无人的主仆两个,凑过俊秀的侧脸点了两下,提醒着,“…我还在这儿呢,说事就说事,别忽然议论我行不行。”
小娘子眼睛弯弯,噗嗤笑出声,而后又想起正事,吩咐卫缺说道,“对了,你速派人去把时常跟在楚郢后边那个江家二郎抓到公主府来,还有那个什么同雀村的江氏女,一起带回来,楚郢想害他们,我偏不让他如愿。”
她转念一想,又道,“不对,你先抓江氏女回来,让楚郢和江二郎狗咬狗。等到江二郎被打个半死的时候你再过去抓人,最好喊上县尉兵,捅到长安令那里去!”
一切安排完毕,萧且随凑过来问,声音带着些嘲弄,“江二郎才是这一年以来给你写信的人?那你岂非认错亲事?你想定亲的人究竟是楚郢还是江二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