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说,除了宣宁,他何曾把其他的女儿放在心上过!”圣人顺了口气,放慢了些语调,“和秋,你现在晓得阿娘的苦心了?满长安不会再有裴四郎那样符合心意的郎子了,你是大魏最尊贵的旧姓血脉,难道愿意嫁给这些外族人?”
福康瞥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幕,眼神更黯淡了两分。
圣人拍了拍手掌,贴身的女官便缓步而入,将一叠宣纸放在案几上。
“若是不嫁裴四郎,你便从这里头选一个吐蕃皇子,大竺那些红发白皮的猴子,还是留给朝晖吧。”
——
李意如放下手中薄薄的宣纸,狐疑地看向谢方行,“这里边没有伊川的名字?”
“当然。”谢方行淡下声线,“殿下忘了,伊川如今不过十五六岁,怎会在名单中?况且他的野心可不止于此。”
伊川仍是皇子时就已掌控实权,声线又粗犷、再加上最初之时他那满脸的胡子,她自然不会认为他与她同岁。
伊川将她视若珍宝,小心呵护。等她觉得时机到了,便屡屡在他亲吻她时故意拿乔,皱眉拂开他的胡子,而后几天都不给他笑脸,试探他的底线。
她并不惧怕他再将她送到别的地方,只要回不了大魏,去哪里都是一样。
可第五日他便妥协了,在其他人哀哀的求告中将吐蕃人引以为傲的长胡刮了个干净,而后用光滑的脸颊触碰她,讨好地求饶。
比她预计的快两日,她这才满意地弯弯嘴角,握了握他的手掌以示鼓励。
李意如还以为能让伊川带她回大魏,后来伊川学会了大魏官话,才磕磕巴巴地告诉她,吐蕃已向荆西称臣,陇西道烽烟四起,他不能让她离开。
“嘶——”
一声轻呼将她从回忆中唤醒,似乎是谢方行在说话鼓着脸颊,碰着了受伤的地方,他微微眯着眼,修长的手指轻轻在嘴角抚摸了两下。
李意如上前了些,说道,“这样久了,怎还未消肿呢?大夫好好看过没有?”
她的忧心一览无余,谢方行微微勾唇,“我自己有分寸。”
“有分寸就不会从梯子上摔下来了。”
李意如刺他一句,那日中秋夜游船,萧且随喊她带着孩子们去寻吃食,等把孩子们哄好,却见谢方行来告辞,原是他与萧且随夜谈几句,三层的风灯灭了,他不小心踏错跌下来。
她上前就想查看他的伤势,可谢方行却脚步匆匆,说自己并无大碍。红露淑院
结果连着几日不见踪影,遣人去问,已说无大碍,可现下过来,嘴角却仍有些青肿。
李意如越看越不对劲,怀疑的目光在他嘴角眼窝逡巡,“伤口看起来也不太像跌落所致…”
倒有些像初到公主府的江照——那时他正被楚郢的人打成鼻青脸肿。
当然她的猜想没有错。那日她与孩子们将将下到甲板,两个男人的友好交谈便立即停止了。
夜风微凉,气氛剑拔弩张,两道冷冽的目光在空中碰撞,萧且随率先没忍住开口,他睨过去,嗤笑道,“原来谢先生次次来访都要驱走奴仆,是有些见不得人的私心在的,不知承江王知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思?”
“哪样的心思?”谢方行神色坦然地说道,“郎君的意思我不明白,谢某与大王、抑或与公主商议要事,一向都不留奴仆在场,莫非等萧郎君尚主了,公主府的规矩便要改了?”
萧且随哪里是这个意思,他张口结舌,说了句,“当然不是,我是说——”
谢方行却没有给他机会解释,他哼笑了一声,“公主不是普通女郎,你就算进了公主府,得奴仆们喊得一声郎主,你也不会是公主府真正的主子。”
“我——”我没有要做主子!萧且随急急地看了一眼下边的甲板,这个姓谢的不会平日里也在李宣宁面前这般胡说八道吧?
“莫非你觉得,公主嫁人守三纲五常,以夫君为天?对你三从四德,夫唱妇随?”
萧且随从未这样想过,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对那朵白山茶的意义不同寻常。
可他实在无法忍受谢方行这样讥讽的语调。
这姓谢的怎么这样恬不知耻!?
究竟是谁不守规矩,一双眼睛粘在别人的未婚妻子身上?
更何况方才他亲眼所见,这姓谢的突然抱住李宣宁不撒手,他做这种事,竟还能反过来字正腔圆地质问于他这个准驸马!
“又或者萧郎君以为宣宁公主此生只能有你一个驸马?你猜若是她知道你把她当作自己的私有物,会不会分辨不出你与楚郢的区别?”
萧且随不可思议地看向身旁的男子,有那么一瞬他以为李宣宁把一切都告诉了这个谢方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