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裴相挑眉:“不是我要离开,是我们都该走了。能在小小农庄上耗费这么多精力,已经是圣上和谢大学士能够容忍的极限了。”
“我不是说农庄的事,只是感觉,裴先生要到很远的地方去。”阿四站在院子里极目远眺,清晨刚刚生气的太阳并不刺眼,浮云折了半圆的黄日。
老裴相似有疑惑:“我已经到了致仕的年纪,回老家享清福,难道不好吗?”
阿四摇头:“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些什么,但我们相处的很不错,我不想裴先生出事,所以想问一句。如果有我能做的,我想让裴先生有一个幸福的晚年。”
正如老裴相所说,让一个十几岁的未成年皇子在外晃悠这么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比起相信保密有用,阿四更愿意相信是有其他的大事在吸引注意。
阿四虽然迟钝,却有灵敏的耳目,既然要回宫,她就得找个人先问过。老裴相算是朝廷的半个局外人,最适合作为问话的对象。当然,阿四也真心实意地希望老裴相能安度晚年。
老裴相冷不丁地说:“四娘这话说的,听着倒像是威胁了。”
阿四震惊,仔细回味刚才说的话后,发觉真的是很危险的一句话。她慌乱地举起手解释:“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无论裴先生和不和我说,我都会……”
老裴相却哈哈大笑,走到院中空地上,面向阿四张开手臂:“哪怕是威胁也没什么不好。我的好时候已经过去了,垂垂老矣,合该给年轻人让路。四娘你要记得,以后不能对老家伙心慈手软,无论这个老家伙是谁。”
阿四席地而坐,翻白眼:“裴先生这话说的才是不吉利。”好像真的会死于非命一样。
老裴相乐呵呵的:“人老了就不忌讳了,反正都已经老了,我该享的福都享受过,往前数两三千年的人大都不如我。还有什么不知足?”
“所以,裴先生会愿意和我说说鼎都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吗?”阿四狡黠地问。
老裴相坐在阿四身边,任由衣裳落地:“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阿四是很好敷衍的,但很多时候她过于敏感的感官让她无法忽视异样。
比如:“别的我也不大好奇,先生就从王小舅舅归京这事开始说吧。”
唯独那一年,皇室近亲聚的最齐全,总该是有点儿什么事吧。
老裴相笑:“大概是当时陛下起了遴选宗室子过继太子为子的心思,因此召集宗室吧。”
太子如今有了一个身份上堪堪相匹配的赞德闵氏,就如娶了正室,理所当然要再匹配孩子。对此,阿四稍有讶异,却也在意料之中。
虽然无子为人诟病,但只要太子一日还是太子,无子就不会是她的过错。而无用的后院人怎么悄无声息的消失,都是不为人知的。
外头没有大风声,显然皇帝没有把过继的事广而告之,只是小范围通知了宗亲。可能是打算闵氏过门后,再做仔细打算吧。
“那最近呢?”阿四手肘抵膝盖,手撑着下巴听,“阿姊们给我的信都很频繁,说的也都是些生活琐事,但人却很少来看我。肯定有问题。”
老裴相轻轻“啊”一声,眼波转回阿四身上:“是吗?大概是在忙碌迁都的事情吧?”
迁都?
阿四猛然抬头望向老裴相:“这么大的事……”
“这是早就做好的决定,还是太上皇继位的时候新都就已经动工了,所以也没什么人讨论。而今新都建成,何日移都就成了大事。”老裴相喟叹,“大约是这座鼎都就如其名,烹煮过太多太多……所以,想图一个新气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