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庭院里,顿时就只剩下陈思聿和姜宝颐两个人。陈思聿坐在石桌旁,他墨瞳里情绪翻涌,握着书的手倏忽攥紧。但他这人向来性格清寂,即便情绪涌动,也表现的并不明显。
姜宝颐察觉到了,但她却视而不见。
之前与陈思聿成婚那四年里,这种憋屈她没少经历过,也该陈思聿尝尝了。
姜宝颐道:“取婚书浪费不了你多长时间,这会儿天色还早,若你今日不忙的话,不如我们今天就去府衙把婚书取了?”早点拿到婚书,她也能早点安心。
但陈思聿却道:“我今日很忙。”
“那明日呢?”
“明日也忙。”
“那后日呢?”
“后日也很忙,我最近都不得空。”
姜宝颐一听这话,瞬间就炸了:“喂,陈思聿,你……”
“太子殿下那边有一桩要紧的差事,需要我办。”赶在姜宝颐发脾气之前,陈思聿率先解释。
姜宝颐一怔。陈思聿是太子伴读,又是太子最倚重的心腹。朝中情况复杂,太子虽是中宫所出,但太子之位却一直坐的是摇摇欲坠。
听说有要紧的差事要办,姜宝颐的语气这才和缓下来:“那你这桩差事什么时候能办完?”
陈思聿本想说不知道,但话至唇畔时,他突然又改成“我尽快。”
“行,那你尽快吧。”姜宝颐分得清轻重缓急。反正如今靖国公已经同意退婚了,陈思聿既然有要紧差事要忙,那婚书迟几日取也行。
说完之后,姜宝颐正打算回去时,又被陈思聿叫住。
“干什么?”姜宝颐回头,就见陈思聿走到树下,将一碟糕点放在篮子里。这篮子是姜宝颐从前让人绑上的,靖国公府里有位厨娘做的糕点很好吃,姜宝颐有时候嘴馋了,就会趴在墙头喊陈思聿。
陈思聿会让人做了糕点装进篮子里,绳子一拉,篮子就会送到姜宝颐面前。
姜宝颐打开盖子,里面是她最爱吃的山药红豆糕,但这一次,姜宝颐却迟迟没动。
陈思聿站在树下,粗粝的绳子摩擦着他的掌心,他仰头看着出神的姜宝颐,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克制问:“同我退婚了,连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不要了?”
“我们之间还有情谊这种东西?!”姜宝颐惊诧看向陈思聿。
陈思聿心中气结,顿时将手中的绳子松开,篮子正要下去时,被姜宝颐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连句玩笑话都开不得。”
姜宝颐抱着篮子不撒手,陈思聿不说话了,就那么抿唇站在树下看姜宝颐。
虽然如今太子的地位十分不稳,但姜宝颐知道太子日后会登基的。而陈思聿作为太子的伴读兼心腹,也会位极人臣。所以哪怕如今退婚了,为了自己和姜家的以后,姜宝颐也不想把陈思聿得罪得狠了。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姜宝颐熟稔的给陈思聿顺毛,“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既做不成夫妻,朋友还是要继续做的。所以你要记着,以后苟富贵勿相……”
忘字还没说出口,墙那头突然传来侍女慌乱的声音:“小姐,夫人朝这边来了。”
“快把梯子扶好,我要下去!”姜宝颐顿时顾不上陈思聿了,着急忙慌从墙头下去了。
陈思聿立在合欢树下,听着姜宝颐院中一阵鸡飞狗跳。向来冷静克制的人,眸光里不自觉带了几分无奈。
但无奈过后,却又是深深的落寞。
他和姜宝颐自小就有婚约,原本他们今年要成婚的。但姜宝颐却提出了退婚,陈思聿的一切瞬间全失控了。
而陈思聿并不喜欢这种失控。
等到姜宝颐院中安静下来之后,陈思聿转身走至廊下,唤了声:“青喧。”
原本躲开的青喧立刻过来听命。
“去打听一个人的行踪。”陈思聿站在廊下,那张白玉无瑕的脸,明明沐浴在春光里,但却一派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