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妙,他太熟悉被下药后的感觉了,身子骨这般虚弱,却没有胃部泛起来的恶心,这可不是酒性的作用,而酒味来自口鼻,喉下涌上来却没有多少酒气,可见约莫是入水昏迷后被人强行灌下了药的一些酒,量并不多。
可药性的确留存不小,让他至今昏沉欲睡。
但他转头,瞧着身边死去多时的妇人,心中暗暗发沉:中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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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有别,两三个同村汉子便是有心进门窥探那点龌龊事,也被几个妇人抢先进门堵住了,他们只得拦着陈生,边等着里面那个往日眼睛长天上去的阿茶哭呼哀嚎求饶的动静。
最好是她羞愤欲绝,衣衫不整夺逃而出
果然,顷刻内屋便有了尖叫声,接着一群妇人苍惶跑出。
“啊,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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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兵荒马乱,外面握着锄头被同村人摁住两边推拉的陈生跟其他人从呆住到闯进去,也就转瞬的功夫。
几个汉子哪里还有几分抓奸的热情劲儿,这都死人了就是大事,他们连那江茶的尸体都不敢看,愤慨凶蛮要去拽那该死的奸夫凶手下榻,也是瞧见了这群人的凶狠,榻上的小白脸本是昏聩虚弱的,此刻尤自清醒了几分,眼底锐利,一手抚过胸前的白色内襟,拽住了被子。
“别过来。”
“知道我是谁吗?”
这小白脸本身看着就不像是普通人,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要么就是身份不一般,看着气若游丝,竟神似那纨绔子弟犯下罪行后尤知有后台靠山可庇护一般有恃无恐。
老百姓么,自有老百姓的避讳跟本能,本来还愤怒至极的俩汉子跟其他村民见状无端有几分猜疑。
陈生面色微变,“好你个恶徒!通奸杀人还如此嚣张,这天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兄弟们,随我上去打死此人!”
俩汉子一个后退了一步,一个拉住陈生,退后的那个估计是觉得丢脸,怒声问他。
“你是何等人,若你自认杀人且无惧,何妨报上名来!也好让我们瞧一瞧到底是哪里的贵人如此猖狂!”
小白脸感觉到掌下衣襟内裹着胸口的布条并未被动,心里这才松了几分,但听这些人口口声声扣她通奸帽子,心下骤然狐疑。
通奸?“他”还能通奸?
这场面也过于荒诞,若是被人设计,外衣都脱了,那幕后真凶不知他底细吗?
于情理也不通。
他心下狐疑,目光一扫,发现自己的行囊并不在这里,瞥过在场所有人,谈吐清晰道:“既有人命案子,我是嫌疑人不假,但是否真凶也只有官府定罪,你们为白身之人,既非有询问治安之权的当地乡役,亦非可参询当地政论刑侦的举人进士,在我非反抗,非有意逃窜之时,无权强制于我,甚至伤害于我,否则但凡最后无法将我定罪,我有功名在身,自可反过来控告尔等!”
他这一通长篇大论下来,酸腐板正,但义正言辞,说明厉害,众人大概听得懂,也理解意思,到底也是掐住了普通老百姓怕吃官司的畏惧心思,顿生了怯意。
都人赃并获了,他还如此嚣张,莫非他真不是凶手?
不可能!
“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莫在这里糊弄我等,图谋逃走!”
“对啊,你还敢威胁我们!”
陈生看这些人举棋不定,红着眼怒吼道:“乡亲们,你们可别被他骗了啊,这等通奸杀人的恶徒哪里是什么权贵,定然就一下流痞子,不定除了坑害阿茶这等罪行之外,还曾盯上了诸位妻眷,便是为了我们村,我也要与他拼了!”
其他汉子神色微变,眼底也见了几分凶悍,竟也没拦着陈生了。
他们不拦了,反见这陈生的步伐放慢了。
见此,榻上的小白脸眼底微敛,轻瞥过陈生,身体微动,抓紧了被子摁在胸膛,但眉眼上扬,声若水击清潭,清冽可闻。
“罗非白,读书人,有小小功名在身,曾是秀才,可惜行囊丢失,无官凭路引证明我身份,但你们经官府去县上查验自可证明我所言非虚,且我身子不好,有大病,极易旧病复发倒地不起一命呜呼。”
他着重两次强调功名,且加了“有病,死得快。”这样越发具有威胁性的词调。
“对了,若是官府还没定罪,你们就急于把我害死,未知真正杀死这妇人的凶手是不是你们同村之人,若被我那县上的师生同门得知,联名上书,你们同村可是要被官府一起缉拿审问的,尤其是村长跟乡役,固有纵容泛恶之罪,褫夺职位都是轻的。”
他厉声几句,言情以律,一下就镇住了陈生跟众人,后者心里揣度:这人所言恐怕非虚,瞧这一身酸腐傲娇气,必是那有功名的书生,否则哪里敢这么猖狂。
尤其此事若是牵连村长跟乡役,后续怕是有大麻烦。
跟这两人有关或者亲属关系的个别村里人当即变了脸色,迅速后撤去找人,免得因为一村妇那点偷奸之事坏了抱团一伙人的实际利益。
有了村长跟乡役两位对村民有实际御下制衡能力的人物摆在那掣肘,这些愚鲁村民一下清醒了。
其他人生怕惹上麻烦,当即拉住陈生,安抚他千万不要为了这贼人而摊上官司,还是得先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