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行啊……他真没迟到,将军到底在气啥子?「我坐纪重九隔壁。」他下意识选了一个离谷競川最远的位置,不想撞在风口浪尖上。
谷競川僵了僵,把他轻轻放在纪重九身侧,一声不响地大步走回自己那张椅子。
整顿饭下来,江初照不禁要怀疑是自己惹恼谷競川,因为将军跟谁都有交流,独独不看他,分明平时很爱笑的,今晚打死不肯露门牙,只是不咸不淡地扯扯嘴角应付,当真吓死人。
以他对谷競川的了解,这时最好甚么都别问,等将军自己好起来才能打听……他有些如坐针毡,心里头更是烦闷,又独自灌了几杯酒,终于受不了,起身对大夥道:「我想回去歇息了,你们继续。」
贺友之觉得好笑,刻意问他:「想歇息还是想老婆?」
江初照登时脸上一热,身旁纪重九当即跳起来,一把搂住他脖颈,乐道:「想老婆可不准走了,还没成亲呢,就让婆娘吃死死,那怎么成?」
「纪重九你放开他。」谷競川沉声道。
江初照刚觉得脖子一松,又听他说:「你累了就早点歇着吧,需不需要送你?」他说这话时亦是面无表情,也没抬眼瞧江初照。
江初照看他这副冷淡的模样,顿时有些难受委屈,接着又笑自个这样很傻,在谷競川心里,自己跟大夥本就没什么不同,他俩不过是玩得好些、谈得来些,可终究该怎么着仍是怎么着。
「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静静瞧谷競川一会后,他隔着大夥问。
谷競川这才抬眸,微点下头,起身随他步出帐外。
他俩走了一段,默默无言,谷競川性子急,此刻却没催他,只是等待。
「将军,我想问问先前那调营升迁之事。」
江初照语气平静,却让谷競川听了喉口一紧,止步转头瞧他。
江初照也随之停下来,诚挚地说:「或许那机会已给了别人,但若是再有机会,我现下很乐意去,我会精益求精,不失了你的脸面。」他等了一会,见谷競川不作声,甚至像没在听,有些尴尬地再问道:「将军可有听……」
「这儿不好么?」谷競川反问,胸口一阵烦闷。
「这儿很好,大夥一家人似的……」
「但你待不住?」他再问,竟是有些质问的意味。
江初照略感惊讶,还未回答,谷競川又道:「好,我会帮你留意。」
「多谢将军。」江初照立即接话,捋不清心里是何滋味。
「你这会倒是想通了,早前还不肯去。」谷競川扯出笑,胃里却微微翻腾,「你是人才,屈就在此是糟蹋了,成名趁早,尤其这一行,岁月不饶人。」
「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江初照淡淡接话。
谷競川看着他,忽觉他此刻的模样很陌生。
「这是我娘从前常挂嘴上的,她总在说甚么天道因果,功名利禄皆浮云。」江初照盯着火炬,勾出一抹笑,神情却极是冷冽,「若真有天道因果,为何好人要死于非命,恶徒却能子女成群、安度晚年呢?」他哥哥一生没害过任何人,却落了个曝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果真是天公地道!
他压下眼中水气,只有一瞬间,谷競川却在他眼里看到真切的恨意,暗暗心惊。
「初照,是不是我哪儿得罪了你?」
江初照闻言抬首,对上谷競川关怀的目光,只觉如鲠在喉,缓了口气才道:「将军您是我的贵人,若不是遇上您,就没有今日的我。这一辈子,初照都愿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谷競川心下一凛,见他一双澄眸清明坚定地望着自己,却似隐隐咬着泪。
他深觉不忍,温言询问:「初照你醉了吧?」许多年前那个娃娃又闪现眼前,彷彿昨日的事,娃娃如今都这么大了,却不复当年童稚,而是满腹心事。
「是有些醉。」
江初照抹抹脸,正要告辞,谷競川却踏前一步,搭着他肩道:「若你晚回去了,那甚么雪的姑娘……」
「雪霏?」
「对!就她,她会如何?」
「…会先睡下。」
「那太好了,」谷競川露出今晚第一个真正的笑容,热切道:「带你醒醒酒再回去。」说着搀了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