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翁站在门口张望,见虞长宁从隔壁走了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娘子,家门口这些都是四明乡的乡亲们。他们听说昨日是您向知县大人预警了洪峰,才保住了河堤,心中感激。这不,大水才刚退去了一些,他们就迫不及待地登门道谢了。”
虞长宁两道长眉轻轻聚拢,不知这是谁传出的消息。
乡长的目光一路跟着虞家的门房,见他正与一位小娘子交谈,便猜测这位应当就是虞娘子了,只是没想到她这般年轻。
他领着十里八镇的代表,给虞娘子磕头道谢。
乡亲们数十年未见过这般严峻的洪峰了,此番能够保住河堤,让大多数人免受侵害,大家是发自内心地感恩戴德。
虞长宁见状,赶紧扶住了乡长的胳膊,她受不得他们如此大礼。
乡长告诉她,是章知县亲口所述她昨夜义举。只是知县忙于部署灾后赈济事宜,且洪水未退,道路受阻,暂时不便亲自登门嘉奖,因而特命他们四明乡代余姚百姓感谢虞娘子大恩。
章知县没有独揽大功,这让虞长宁颇为惊诧。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做了虞三郎的女儿该做的事。
待送走了热情的百姓后,她心情颓丧地回到了别院。
雨丝落在大大小小的积水潭中,荡起圈圈涟漪。经一夜骤雨摧残,假山旁的芭蕉低垂着头,几乎折断了腰肢。几只折翼的乳雀倒在草堆中,失去了生机。
脆弱的生命,在天公一怒下,显得不堪一击。
无论是花草牲畜,抑或是人,在大自然中,都是渺小微弱的。
人之所以成为万物之长,是因为有思考,有能力,可以去做一些事,抵挡这些无情的天灾。
却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若虞敏勤还活着,十年后的两浙,断不会还是如今这番模样。
民夫伤亡,是为了赶在洪峰到来前固堤,来不及逃离所致,而这是最无力的防洪措施。
若按他的计划修城墙、筑堰坝,那今日,就不会再有人伤亡,一个也不会有!
可是,他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水中,死在了他所热爱的这片土地上。
虞长宁一刻也等不了了,她要即刻回到明州,查清楚到底是谁得了他的信任,却又辜负背叛了他!
“娘子!”周媪拦住了她,“您别看如今只是毛毛细雨,一旦出了四明乡,四处都是积水,行车极不安全。娘子的身子还虚着,不如歇两日,等水退尽了,再走也不迟。”
与她同留在此的车夫也跟着劝阻,虞长宁无奈,只好听话地留了下来。
而陆九瞻得了虞长宁的线索,将目光锁在了隔壁杭州。因是与明州相反方向,不受水阻,皇城司一行人便早早地离开了。
一连过了两日,洪水总算退去了。
日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洒下一片金黄。
虞长宁走出房间,看着磷光投向檐角,顺着廊柱倾泻而下,消失在一池碧水中。
枝头雀鸟吟唱,花叶随风而落,一切又变回了从前生机盎然模样。
她告别了别院诸人,登上了回明州的马车。
只是马车刚出余姚,就在县城门口被人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