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开!”“散开!”“散开!”除非是军情急报,自然无人敢在京师大街上纵马狂奔,甚至还叱喝行人避让的。而此时,不停在京师大街上纵马狂悖且大声叱喝的,正是来汇报紧急军报的铺兵。锦衣卫和兵马司的皆未阻拦,只忙组织行人避让。不多时,枢密院就拿到了这些急报,且送入了宫中。“延安、庆阳、凤翔等府已有十万流寇作乱,而下肤施、洛川、宜川、陇州、汧阳,且渐有合拢之势。”“另外,湖广也因郧阳大饥和官府苛政过严由都御史李辅奏,有两万多流民并兵卒作乱,而攻谷城。”“据凤阳巡抚兼巡河道石应岳奏,淮扬地震后又发大水有流民游僧受邪教蛊惑,而举两万人众犯沭阳。”枢相戚继光向朱翊钧奏起这些急报后,朱翊钧就问向戚继光:“卿对此如何看?”戚继光则道:“回陛下,这不算多么不寻常的事,因为这种情况在正统和成化朝以及正德朝也出现过,世庙时更不用说,南有倭患犯南京,北有俺答围北都,表面上看,好像天下欲大乱,但并不到影响根基的时候。”朱翊钧知道,戚继光是担心自己会因为这些事吓着了才这样说,且因此希望自己要沉稳澹定。但朱翊钧还是好奇地问了戚继光一句:“以卿之见,何时才是到影响根基的时候?”“回陛下,以臣愚见,当是寅吃卯粮到发不出饷,而出现大规模边军哗变为贼,乃至士子普通宗室亦为贼的时候。”“现在朝廷国帑充足,军饷欠发的情况还比以前改善许多,官俸和宗俸也改善许多,当不必担心。”戚继光回道。朱翊钧点了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瞅了一眼殿外乌黑色的天:“朕先回去歇息,卿做好调兵之事后,明日奏于朕即可。”戚继光拱手称是。朱翊钧这里则真的回了宫,抱着自己妃子再次入睡。对于这种大规模民乱的军情,他的确不怎么在意,也不会被这种大规模民乱所吓着,如戚继光所说,这种情况以往也有过。至于为何改革惠民这么多年,还突然出现突然出现这么大规模的百姓起事,朱翊钧也能猜到原因。他知道,首先是陕西、淮扬、郧阳等地素来就天灾易发,流民聚集,其次就是短时间内清理佛寺的确会让许多由寺观庵院收留的人被大量清理出来,造成当地无业流民更多,然后再由当地的强宗豪右背地里一组织,就很容易造成大规模叛乱。所以,本质上不是百姓活不下去而反,是有强宗豪右在利用自己在基层的统治力且利用天灾组织民众这样做。打个比方,强宗豪右可以在官府下乡赈灾前,故意逼一些在乡里有名望的里甲去组织灾民起事,且要求若不起事大闹就不给借贷粮食,而这些灾民自然就不得不如此,再加上很多时候地方官吏的确又不把百姓当人,百姓自然也乐意如此。而且,往往越是灾害频发越是百姓不富裕的地方,地方官吏越是不把百姓当人,压榨的越狠。所以,才会在改革已经十多年的情况下还出现这么大规模的民乱。另外,内阁制策司也提前预估了这种风险,甚至已有相关应对方案。只是让朱翊钧没想到的是,底下的强宗豪右反应太快,另外官吏们执行清理佛寺的政策也太勐,竟让这种风险来得这么快,至少比预估的要快。朱翊钧虽然不着急,但当这种大规模百姓起义的急报通过各种渠道传来后,不少在京官僚们却已开始在为大明的安危急的团团转。第二天。天还未大亮,刑部尚书舒化、礼部左侍郎沉一贯、左副都御史张岳等疾步来了首辅官邸,要见申时行。淅淅沥沥的春雨中,整个首辅官邸外站了密密麻麻一大群官僚。但这个时候,首辅官邸却大门紧闭。张岳性子最急,疾步走上前直接砸起了门环:“我等要见元辅,不知元辅可在?!”过了好一会儿,申用嘉才出来,见一下子来这么多官来拜见自己父亲,不禁一怔,然后才拱手问道:“诸公这是有何事,为何这么多人来?”“昨日傍晚后,传急报的马蹄声就没断过,今日打听后才得知是延安、凤翔等府已有十万流寇作乱,淮扬、湖广亦有民乱,故特急着来见元辅!”舒化这时回答道。申用嘉道:“家父还未起,诸公若有其他要紧的事就请回,如果没有就暂且请进来稍候,晚生这就去报于家父知道。”“元辅怎么还有心情高卧?”“事情皆因他清理佛寺而起,他当立即请旨停止才是!”张岳问了一句,就有些着急地诘责起来。申用嘉看向张岳:“公此言差矣,是人就得睡觉吧?再说这是军政,该问枢相才是,何故先来指责家父?”“我们不是来挑事的,烦请小阁老去看看元辅起没有,然后通禀一声,这事怎么着首辅也得说说话才是,这样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沉一贯这时跟着说了一句。“等着!”申用嘉丢下一句后就走了进去。不多时,申用嘉走出来说:“家父昨日因淋雨吹风,今早起来头疼得很,正在卧歇请医问脉,不便见诸公,还请诸公暂回。”“这!”张岳还要说些什么,舒化则把他拉了回来,然后拱手道:“那我们改日再来拜见。”“恕不远送。”申用嘉拱手回道。“这算怎么回事,流民四起,堂堂首揆就还有心情托病不理,若不是清理佛寺,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流民作乱!”张岳在出来后很是愤愤不平地对舒化、沉一贯等吐槽着自己的看法。舒化劝道:“可能元辅已经在想应对之策,不然也不至于之前许御史和公的章奏也还没下来,我们且稍待些时日吧。”“还要等多久,再等下去,真要把大明朝等亡了吗?”张岳问着舒化。舒化笑道:“应该也不至于多等几日就会亡国,三边总督萧大亨他们现在只是不便抽调边军去剿匪而已,毕竟一旦抽调边军,需防鞑靼越河西来犯。”“就算不亡国,但这么多流民作乱,肯定会有死伤出现,而按新礼,天下汉人皆陛下赤子,岂能坐视不停有人因为清理佛寺死于非命?”张岳问后就道:“既然首辅不肯见吾,吾便去伏阙求见陛下,倒要问问陛下还要不要管自己的江山!还管不管朝中那些只知道改制搞事不知收场的执政们!”张岳说后就真的去了紫禁城方向。“吾与公同去!”这时,太常寺卿何源跟着附和了一声,且跟着张岳而去。“还有吾!”大理寺右少卿敖鲲也跟了来。浙江道御史王晓也跟了来:“吾亦去!”……一时,不少在京官僚都跟了来。这些文官以张岳为首皆跪在会极门外递本高喊着:“请皇上纳谏!”“请皇上纳谏!”“请皇上纳谏!”……朱翊钧知道此事后不由得道:“这么着急做什么,扰了人清梦!”然后,朱翊钧便对张宏吩咐道:“问问内阁,制策司核定好数目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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