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宁见他油盐不进,一下子没了办法,只希望快些将这瘟神送走。
河道渐宽,江水荡谲。水面波光粼粼,烟霭沉沉。乌篷小船在江面浮沉摇摆,心绪也随之起起伏伏。
几艘渔船由远及近,待能看清时,似乎已将小船包围其中。
中年男人脸色微变,虞长宁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来。
“阁下得罪的是什么人?”
中年男人惨然一笑,“对不住了娘子,怕是要连累你了。”
倏然间,一道身影踏水而来。只见船身微微晃动,他已稳稳立在船尾。
虞长宁抬首望去,那男子着青衫、插玉簪,手中握着一柄折扇,端生得眉清目朗,面如冠玉,飘飘然有谪仙之态。
“曹大人莫要再躲,随下官入京面圣吧。”
青衫男子声线清冽如水,语气平淡无波。
那位曹大人面色惨然,无力地松开了桎梏着辛夷的手。
辛夷虽然怕得腿脚发软,但还是在他松手的一刹那,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船头。
青黛上前一步将辛夷拉到自己身后,用身子挡在了最前头。
曹大人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无路可退。
他面色灰败,“枉我一生忠君爱民,竟落鹰犬之手,可叹,可笑!”
话音一落,他举起匕首往自己胸腹捅去。
似有银光闪过,“哐当”一声,匕首被打落在地。
虞长宁长于武将之家,一眼便看出了青衫男子手中那柄折扇不简单,扇骨应是精钢所炼。
“大人若有冤屈,尽可在官家面前辩明,何必自戕?”
青衫男子目光微冷,对眼前之人的举动似颇为不满。
“辩明?落于尔等之手,焉有我自证的机会?倒不如死了干净,免得沦为你们攀咬忠臣的工具!”
青衫男子好像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他眼中闪过不耐,似有预知般,蓦然出手捏住了对方的下颌,只听“咔嚓”一声,他竟卸了那人的下巴。
而后,他漠然地看着口涎直淌的男人,闲闲道:“我劝曹大人好好配合,免得自取其辱。”
那位曹大人便是怒火滔天也无法再说出一个字来,只能以眸光为利刃,射向眼前的始作俑者。
此时一艘渔船慢慢贴近,青衫男子俯身揪住男人的衣襟,用力一扬,将那曹大人扔上了渔船。
虞长宁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青衫男子看着如松间清泉,行事却乖张狠厉,确实应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老话。
而从他们的谈话间,她也能隐隐猜到青衫男子的身份,是以她与两位女使缩在船头,静默不语,只盼着对方看不见她们,赶紧离去。
事与愿违,青衫男子理了理袖摆,眼眸轻轻抬起,目光落在了她们三人身上。
天边乌云涌聚,明媚日光仿若被覆上一层黑纱,阴沉灰败,就如虞长宁此刻的心境一般。
她知晓避不过去,索性轻轻拨开青黛的身子,施然上前,为自己辩解,“我们是被那人挟持而来,并非同党,还望大人明察。”
江云暗暗,浪打船头,浸湿了几人的裙角,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
青衫男子撤去了眸光中的尖锐,轻描淡写道:“是不是同党,审过方知。”
虞长宁心下一沉,她既然猜到了对方的来处,便也知这个“审”与别的衙门截然不同。
“放肆!”辛夷从身上摸出一块黑铜腰牌,上面以金漆描画着一个隶书的“方”字,“我家娘子是沛国公府的家眷,谁敢问审!”
男子淡淡扫向那块令牌,又直直看向虞长宁,“若国舅问责,在下自会赴扬州登门请罪,但现下皇城司办案,上至亲王下至百姓,无有不从,国舅家眷亦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