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仿佛刻意地,不让他知晓,自己在这个世上,除了自己的父母,他还有一名至亲的同胞姐姐。
苍怜轻声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记忆有损,小妖儿又是如何知晓世上有清越棠这个人,还这般明确的知晓,她是你的亲人?”
“我不知道……”他轻声喃喃:“我仍旧日复一日的完成着自己的职责,与父帝交代的一切任务,为众生而活,只是自那日起,我便不用再长锁于神界云端尽头的那座神宫之中,父帝不再让我接近神宫。”
可他又如何感觉不到自己记忆的突兀之处,红血云端,处处不祥。
自那日起,他长居的云端宫殿,在他自己都不知晓的情况下,化作了一片终年不散的魔云之潮,神帝给出的解释是,有一名自九幽之下杀入神界的真魔,攻杀于九重天之上,与帝子一战,最终死于帝子之手。
两相俱损,从而导致了他记忆遗失。
真魔怨戾化云,终年不散。
解释十分完美,而那日参与云端之战的神灵也尽数死于清越棠之手,再无人能够见证那日之景。
只是就连神帝也不知晓,那日,在无祁邪看见那名浑身染血的女子灰飞烟灭的那一刻起,他虽并未能够触及到她。
可却有一只血色的蝴蝶,飞过漫漫的染血云海。
他握住了那只血蝶,蝶翼间流淌着黑色的血,承载着与他异体双生的黑色命格。
无需言语去求证什么。
心中已然清明。
那一刻,他清楚知晓自己掌心所握着的是什么。
他更预知了,银河破暗,天明之际,他将会面临着什么。
为苍生意愿而活?
不。
他只是想活得明白一些。
同一个世界,黑白两心相隔,尽头是黑夜吞噬白昼,还是白昼代替永夜这个问题,他并不在意。
决定正与邪的并非是手中的锋刃,而是在于执剑者的本心,他悄然打开了自己的命盘,握住了自己的命格,将那枚血蝶,卧心而藏,一体承双生。
那夜,无人知晓。
他成为了辟易以来,黑白神魔共生的双生弑神者。
在漫漫血云神尸之中,他斩下了自己一般的元魂与命格投入银河尽头的魔云之潮中。
神说,银河云端的尽头,是真魔死后,不甘怨气所化的戾云潮海,诸神莫人之地。
可又有谁知,那挥散不去的‘怨气’,却是一位名叫清越棠的女子,耗尽一生修来的真魔之躯,散成漫天血云,只为守护云端神殿中,那半数元魂。
正如无祁邪所想,当夜,神帝便化去了他的记忆,并将那片云海,视为神族禁地。
无人敢侵。
天明日落。
他仍是万众瞩目的帝子。
她仍是被人遗忘的真魔。
黑白仍旧泾渭分明,如同天边的地平线,清楚地将天与地划分完整。
他继续自己的使命,继续在无昼时分,万家灯火明亮的长夜下,遥望那片血色的云海。
要想瞒过众生之眼,必须先偏过自己的心。
自藏半数元魂,他并未给自己留下任何东西,在父帝夺去他记忆的时候,他也并未反抗。
他只留了一个疑惑给自己。
神明的生命是漫长无期的,在这漫长的岁月之中,无情无欲的帝子,会在深夜时分,火烧血云的相伴下,借着心中之惑,机械地镌刻着神魔光阴卷轴。
空苍的神灵,细细一笔一划之间,勾勒出了历史的山河,在一殿一卷之中,留下了繁浩的众生图录。
记载着不为人知的神秘信息。
云阶神宫,长生殿。
不过是换了一处囚笼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