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灵挣扎着还要将刀扎下,要将埋在她腿骨中,属于那同胎兄弟的骸骨挖下。
“我受够了,受够了……锦衣玉食又怎么样,七星宫宫主的千金又怎么样!废人!我就只是一个腿瘸的废人,丑死了,丑死了!”
“在阿娘肚子里被吃的怎么不是我?怎么不是我!”
“好好好!”妙清道人也急得不行,满身沾了钰灵的血,黏腻腥甜,他脑门甚至出了汗,关心则乱,急得忘了自己一身道法,更没了那诸事不过心的仙风道骨。
“是阿爹说错话了,是阿爹说错话了,阿爹和你赔不是。”
“哐当”一声,钰灵手中的刀被妙清道人拿下,掉在了白玉砖的地面上发出脆响。
失了主人的灵力,幻术褪去,刀又成了一柄笔,红缨为缀,紫竹为杆的狼毫。
大厅里,除了潘垚外还有几个伺奉的小姐姐,各个都低着头,呼吸都不敢重上一分。
潘垚一时有些犹豫,瞥了眼众人,琢磨不准了,这般情况,她还要不要打扇子了?
还不待潘垚想好,她到底要怎么表现才更贴合人设,这时,就听妙清道人长叹一声,宽慰钰灵,道。
“阿爹说了,不逼着你做自己不愿意的事,你还不信爹吗?”
“去岁的冬日,那一日,你排了那样一出戏给阿爹瞧,阿爹气得不行,不过,有一句话你倒是说到了阿爹的心坎里。”
顿了顿,妙清道人又道,“谁有都不如我有。”
“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盼着他谢予安,不若阿爹自己出息。”
“阿爹?”钰灵抬起头,唤了一声。
妙清道人瞧着她一身的血,又心疼又气,掌心凝一道道法拂过,转瞬时间,那狰狞的伤口便不见了踪迹,肌肤重新平整,只有衣裳上的血迹诉说着钰灵的决绝。
妙清道人:“你啊你,性子这般烈,要是没有阿爹,你该吃亏了。”
钰灵着急,“阿爹待如何?”
妙清道人顿了顿,知道她问的是谢予安,“弑神。”
“弑神?”钰灵不解。
“不错,”妙清道人捻了捻白须,“既然他谢予安胸有仙骨,注定仙册有名,我便助他一臂之力……只是这神,倒不一定是真神。”
“邪神,亦是神。”
潘垚捏着扇子的手一紧,心下有惊涛骇浪起。
功德,妙清道人在筹谋功德。
谋一份诛杀邪神的大功德!
……
下一刻就见妙清道人的手拂过桌面,如时光回溯一般,只瞬间的功夫,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瓶重新成了先前模样,他替自己斟了一杯,又推了一杯到钰灵身边。
手牵着宽袖,做了个请的动作。
钰灵依着妙清道人的手重新落座,瞅着妙清道人从容有把握的神情,她的神情也渐渐舒缓。
“邪神?爹这是——”她只略略想了想,就心中有了底。
稍宽的眼距下,那一双桃花眼微微睁大,手一捂嘴巴,眼波流转,有几分难掩的兴奋。
往前探了探身子,许是知此事不光彩,有违天和,她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声音。
“功德?”
“不错。”妙清道人目露赞许,“不愧是我儿,心思当真灵透。”
妙清道人拿起了杯盏,捏在手心,微微摇了摇。
只见那杯盏圆底、敛口、阔腹、下头还搁了个小碟装饰,杯沿边一道金线勾勒,端的是清雅不俗,无一不彰显着其七星宫如仙宫一般的阔气。
潘垚一边修着心窍,勉强将那蹭蹭蹭涨的怒火压下,犹如平静的江面下是旋涡和波涛一般,另一边,她竖起了耳朵听着妙清道人的话。
辛苦入这戏台,又做低伏小,为的便是今儿这一朝,可不敢马前失蹄,船漏人淹。
潘垚眼角的余光扫了妙清道人一眼,这会儿不能硬碰硬,可不妨碍她在心中吐槽个不停,也算是精神上的胜利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