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圆觉得阮春没办法自圆其说,可又不好当面拆穿,只将疑窦存放在了心里,暂且按下不提。
到底她是一国之后,阮春不敢怠慢,只将她迎进了正殿里坐下,方才轻声道:“陛下在寝殿中,容小底去通禀一声。”
他说完,低下头却步而去。
正殿只剩下姜芙圆一个人,宫娥内侍隐没在角落里,安静地像一口古井。
这里是她从不曾见过的恢弘宫殿,宽大的龙桌之后,是一幅通天接地的千里江山图,姜芙圆的视线向图的上方看去,试图在金碧色的山山水水中,望见云中城。
恍惚间,她自画中看见了青黛色的屋盖,廊庑蜿蜒,仆人在院落里行走,着甲胄的护院士兵分守门下,后院的孃孃喜气洋洋地揭开了蒸花馍的锅盖,水雾腾腾。
这样圆满热闹的画面一闪而过,她的视线又沉进了昏昏黄黄的宫殿里。
是不是每一对新婚的夫妻都是这般疏离又冷漠,令她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她往寝殿的方向看去,穿堂处没有一丝动静,阮春走的悄无声息,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皇后殿下在正殿里安坐,阮春上了穿堂,过了东西暖阁,再过仙楼,一路小跑往后面的云台殿去,到了殿门口之后,直累的扶腰直喘,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他不敢直接通禀,身边的小内侍瞧着大官的脸色,却遭到阮春的一个白眼,示意他们不要擅自乱动,自己则贴上槛门,先仔细听了会动静。
云台殿中,花气熏人,烛火昏昏。
梅织雨只穿了寝衣,斜倚在了床榻之上,一头乌黑秀发逶迤而下,眼下、耳后、两颊都泛着暧昧的绯红色,寝衣的衣襟半敞,露出来的雪肤上,更是布满了红痕。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像是累到了极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之后,方才以眼神示意赤藤豆蔻上前服侍。
豆蔻方才领着宫娥回太真馆为南安郡主取换洗的衣物,以及一些常用的物件,方才并没有在云台殿里贴身伺候,此时凑近了,轻声问询。
“郡主,可成事了?”
梅织雨软茸茸的睫毛颤抖着,犹豫了一下之后,摇了摇头。
“许是淋雨的缘故,发起了高热,陛下怜我惜我,只抱着我睡了,并没有发生什么……”
此时陛下在净室中洗浴,豆蔻遗憾地收回视线,再度对上郡主的眼神。
“方才奴婢从太真馆回还,正巧撞上新后的凤辇,新后从帐后看我,奴婢目不斜视,径直过来了。”
赤藤为梅织雨掖了掖被角,轻声说道:“大婚当夜,陛下不在飞鸾宫里就寝,不用等到第二天,便会传遍整个紫微城,皇后日后如何掌管后宫,怎么服众?圣人那里,她又该如何自处?”
“是啊,在这紫微城里,她唯一仰仗的就是陛下的宠爱,这一点若都没了,她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走了。”豆蔻极小声说着,旋即又说起了自己的担忧,“看着方向,新后是往大业殿里来,此刻怕是要来兴师问罪的……”
梅织雨还烧着,心情却无比的愉悦,她有气无力地笑着,像是浑然不在意外界的喧嚣。
“若真是兴师问罪,那可就太好了。”她以气声说话,像是同豆蔻耳语似的,“听说晋北的女子脾气火爆,受不得一点委屈,我可盼着她同陛下大吵大闹,叫圣人看看她亲手炮制的大婚,变成了一场闹剧。”
豆蔻赤藤听了,都觉得高兴起来,喜气洋洋地去取了手巾,浸湿以后来为郡主擦拭额头手心。
阮春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听不到任何动静,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叩响了大门。
门里伺候的小内侍赶忙来开门,见是阮大官,忙迎客进来,阮春便穿过正殿,往寝殿门前去,恰逢李玄都沐浴更衣正出来,只着了家常的衣服,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看见阮春来,李玄都脸色一沉。
阮春低下头去,道:“皇后殿下已至大业殿,陛下您看……”
李玄都闻言,不可思议地看向阮春,眼睛里有些疑惑,良久才由惊转笑,嘴角挂了讥嘲。
“皇后对朕,可真是情深意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