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可以教你的,该和你说的都说过了,与其问我有什么还可以教你的,不如你自己再去看一看,看完之后再结合我说的那些话,去想一想大明未来该如何去走。”
朱瞻基问苏泽有什么可以教他的,苏泽觉得他该说的都说过了,想要改变大明的现状,那么变革势在必行。
至于要如何变革,无非就是从吏治,经济,教育,农业,军事这些方面着手,而想要变革,儒学是座绕不过去的大山。
首先是吏治,如今大明朝堂上上至公卿,下至小吏,其实都算得上是儒学读书人,儒学读书人们掌握着话语权,充当朝廷和百姓之间联系的枢纽,若是不整顿吏治,那么朝廷很多政策都推行不下去。
其次是经济,虽然大明的有钱人不少,可其实你要细究下去,除了武勋,剩下的不是读书人,就是和读书人有关系的人。
由于大明开国以来对读书人的优待,导致大量财富汇聚到读书人们的手里,那些武勋虽然也在干和读书人一样的事情,但毕竟人数少,加之皇室对武勋多有忌惮,武勋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只要考中了秀才,就相当于鲤鱼跃龙门,瞬间改换了门庭,成为了“人上人”,走在路上都要被平头老百姓敬称一位秀才老爷。
而且这年头想做买卖,背后没有读书人当靠山是不行的,即使是富甲一方的豪商,每年也要花不少银子上下打点,不然生意就做不下去。
士农工商,阶级分明,随便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小官就能给商人上嘴脸,除非你靠山比对方的官大。
上层如此,下层也是如此,在市井中,一个小吏就能靠着手里的权力去问那些小商贩收取保护费,吃白食更是家常便饭了,真要给钱那些小商贩还不敢收,何其可笑。
教育自然不用去多说,儒学一家独大,除了儒学之外,其他任何学说都是离经叛道,儒学才是正统,想要推行教育,自然也绕不开儒学。
农业看似和儒学读书人没多大关系,实际上很大,土地兼并的最多就是读书人,想要发展农业,那总得有地吧,可地大多都在读书人手里,因此农业也和读书人扯上了关系。
军事这方面倒还好,主要是永乐这一朝,文官还未伸手染指兵权,可到了后面文官走上前台,压制武勋之后,一个正三品的五官见到了六七品的文官都得低头行礼,敬称一声大人。
明代抗倭名将,杰出的军事家戚继光就遇到了这种情况,南下抗倭,北御鞑靼,功勋卓著,可就因为一个小小的给事中,张鼎思上言戚继光不应该放在北方,于是戚继光被朝廷调往广东。
到了万历十三年,给事中张希皋再次弹劾戚继光,戚继光因此遭到罢免,回乡后病死。
在土木堡之变后,文官走上了前台压制武勋,军事上文官也能指手画脚了,而其中的弊端自然不用多说。
南北两宋就是前车之鉴,文人掌兵,若是会行军打仗的文人掌兵自然是好的,可实际情况却是纸上谈兵居多,滑天下之大稽。
因此苏泽其实对于推翻儒学一事十分重视,甚至在他心中是头等大事,因为大明想要变革,首先要面对的就是那些儒学出身的读书人。
而就连朱棣都不敢轻举妄动那些儒学读书人,更别说苏泽了,一个不小心那可就真的会落个尸骨无存,不但如此还会遗臭万年,毕竟笔杆子在读书人手中,史官也是儒学读书人啊。
儒学在经历了上千年的发展之后,早就根深蒂固,深入人心了,想要推翻这座大山,非一朝一夕之事。
杀固然是一个解决的方法,可难不成要杀光天下的儒学读书人不成?
别说朱棣了,就连他老子朱元璋,泥腿子出身的开国皇帝,杀了那么多读书人,大肆屠戮功臣的狠角色都没敢想要废除儒学,圣人家还是圣人家,儒学还是一家独大。
统治者需要儒学帮着他们维持统治,而儒学也需要统治者给予他们地位和权力,两者是相辅相成的,杀光了儒学读书人,谁来帮朝廷维持统治呢。
这也是为何翻遍史书,任你王朝兴衰,朝代变换,皇位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儒学依然是正统的原因。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圣人家!
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些,苏泽才没有去指手画脚告诉朱瞻基应该如何去做,即使他说了,咱们要废除儒学,朱瞻基就算听进去了也不敢去做,所以苏泽索性干脆不说了,让朱瞻基自己去看,自己去悟。
朱瞻基和朱棣是被时代给局限住了眼界,尚不清楚儒学的弊端所在,苏泽要做的就是引导他们去发现其弊端,然后变革。
念及此处,苏泽看着沉吟不语的朱瞻基说道:“反正时间尚早,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西山走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