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原本朱棣是不打算说的,但看朱瞻基实在太过信任苏泽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也有警告朱瞻基的意思在。
少年人容易脑子发热,感情用事可以理解,但这种情况不应当出现在朱瞻基的身上,他是大明的皇太孙,大明未来的皇帝,太容易感情用事的人不适合当皇帝。
在女人身上感情用事不要紧,最多也就出一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再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大明开国以来后宫不得干政是铁律,朱瞻基就算再喜欢孙氏撑死了日后废了胡氏,还能如何?
可对于苏泽,朱棣还是希望自己孙子多长一个心眼的,不能因为和苏泽关系好就犯了糊涂。
国家大事,岂容儿戏?
朱棣一直以来的想法就是只要苏泽一直安心辅佐朱瞻基,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那么给他再大的恩宠都不为过,但让苏泽掌兵权,那是万万不行的。
若不是朱瞻基一再坚持要留下苏泽辅佐他,恐怕那日在清风县朱棣就要杀了苏泽,以绝后患。
做帝王的不怕你有本事,就怕你得民心,一个臣子得了天下民心,那就离死不远了。
“皇爷爷。。。。。。。。”
朱瞻基还想为苏泽辩解几句,他觉得皇爷爷对苏泽有误解,反正他是不觉得苏泽会害他的。
结果朱棣一句话就堵住了朱瞻基的嘴,让朱瞻基无言以对。
朱棣深深的看了朱瞻基一眼,神色郑重道:“瞻基,你是君,他是臣,关系再亲近,他都是臣子,人心是这世界上最禁不起考验的东西,你若想和苏泽有始有终,塑造一顿君臣佳话,那么你最好牢牢记住朕今天说的这番话。”
“不是说他要害你,而是他作为臣子的角度,在一些事情上势必和你的看法不一样,到时候,万一那小子一狠心直接反了,你杀还是不杀?”
“不是说要让你时时刻刻提防着他,朕也相信他不会害你,可你要明白,瞻基,苏泽爱的是这天下,不是朱家,而你是朱家子孙!”
“今日他能为了百姓的利益站在全天下读书人的对立面,那么翌日,若是朱家皇室也站在了百姓的对立面呢?”
“你别忘了,我朱家也是士绅,还是全天下最大的士绅,整个大明的土地都是我朱家的,若是有朝一日他觉得皇室的存在挡了他的路,你比朕了解他,你说他会怎么办?”
“不会的皇爷爷,苏泽他怎么敢那样做,如果没有朝廷给他撑腰,他什么事都做不成的,皇爷爷,我不相信苏泽日后会想要谋反。”直到这个时候,朱瞻基还是选择相信苏泽。
朱棣听到朱瞻基的回答摇了摇头,也说不上失望,就是觉得朱瞻基陷得太深了,一叶障目了,归根结底还是年纪太小,涉世未深,不懂人心险恶。
念及此处,朱棣表情一肃,不复先前和蔼,而是言辞犀利道:“你知道黄袍加身的典故吗,有的时候,不是他会不会的问题,而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一旦我和你父亲不在了,你镇得住他吗?”
“就像朕一样,你以为朕当时奉天靖难是一开始就想的?”
“朕想,朕从来不否认,可也离不开那黑衣老和尚的蛊惑,就算一开始没那心思,后来也有了。”
“朕如果不反抗,那么下场就和其他藩王一样,朕不得不死里求活,所以有了一场奉天靖难!”
“若是日后也发生这种情况呢,也有人要逼着苏泽反呢,你是杀还是不杀?”
“杀,你们兄弟反目,狼烟遍地,民不聊生,不杀难不成你要将祖宗基业拱手相让?”
“不给他兵权是为他好,也是为你好,那小子是个人精,怕死的很,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要手里没兵权,那么就能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免得日后追悔莫及。”
“朕说了,朕不是想杀他,朕要想杀他,早在清风县那一日就杀他了,朕既然当日没杀他,不追究他在清风县的所作所为,那朕就不会秋后算账。”
“朕之所以有今日这番话,是在给你提醒,帝王者,不能拘泥于儿女情长,而是要权衡利弊的!”
“苏泽的所作所为对大明有利,对朱家有利,那么朝廷就可以全力支持他,可若是他的所作所为危害到了朱家的利益,就算对大明有利又如何?
“还是要当断则断,万不能心慈手软!”
“你先是朱家子孙,然后才是大明的皇太孙,明白了吗?”
朱棣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朱瞻基呆在原地,呆滞无言。
朱棣说的那些,他此前从未想过,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和苏泽站在对立面,可万一呢?
朱瞻基沉默了,朱棣并没有就此结束,而是踱步到了御座上,从御案上翻出一本奏折,走了下来扔给朱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