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切见世实在没有什么藏东西的地方,所以不一会儿,游女就从屋内膝行出来了。她双手捧着一把小巧的刀,刀鞘是合上的,已经磨花了,刃长估摸要有二十多公分,原本应该是包边的地方全都光秃秃的,剩下的鞘身斑驳粗糙,但确实还能看出用过贝类的材质。
小林鹤经过多年的刀剑接触学习,也锻炼了点儿眼力出来,能看出这把短刀确实不似凡品。她又问:“我能打开看看吗?”
不知女子是否被加州清光的存在震慑到。她向铁匠询价时还只是给对方展示了一个刀鞘,这会儿,却答应了小林鹤的请求,递上了短刀。
小林鹤抽开破损的黑色刀鞘,拔出短刀。蒙雾一样的刀身在太阳的照射下勉强闪过银亮的光,刀尖细长,刀身在接近手柄处略宽,有被多次打磨的不规则的线条。单从刀身形状来说更接近厨具。诚如妓夫太郎提到的那样,短刀的刀刃确实钝了,不过能看出材质是很出色的,倘若好好打磨一遍,定然非常锋利。
远处的实习期打手果然正一错不错地盯着短刀看,不知是否已经打上了它的主意。
小林鹤正要合上刀鞘,动作一顿。她握住短刀,细细感受一番,果然,不是错觉,一点微弱的灵气正在被短刀吸收,就像是受伤之后急切渴望继续生长的植物一样,奋力汲取土壤中的养分。
这把短刀,极有可能唤醒付丧神!
虽然有了这样的猜测,但是小林鹤并不是见到每把好刀都想要收入怀中,毕竟她并不把自己当做刀剑的大收藏家。那些认可她的刀剑从来都是自己的同伴。
不过出于好奇,她也问了这把刀的由来。
女子自称吉田,和铁匠的说辞一致,这把刀是几天前一位武士留下来的抵押品。武士自称是出海远航的收获,这把刀乃是邻国的重宝,他道自己打算暂时把刀抵押一段时间,之后取到钱财,就会回来把刀赎走。
麻被做隔断的切见世屋子根本阻挡不了声音,这不,听到两人的讨论,隔壁的门也打开了,一名游女探出身。
“哈,”她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在笑武士说的大话,也像是在笑吉田居然肯相信这些不切实际的妄想,“重宝?邻国地大物博,怎么会让他一个小小的落魄武士拿到重宝?他若是有钱买得起,还能跑到罗生门河岸?若真是抢到重宝,又怎么就拿这把刀抵百文钱。”
由于海关不通,流传到本地的众多邻国货,不是走私,就是劫掠的,这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了。所以这名落魄武士的身份也昭然若揭了,大概率是一个漂流在海上的寇匪,出手寒酸,不是早早把钱财挥霍一空,就是本身只在海船上当个底层人物。
小林鹤摸了摸刀铛部,快被磨平的金属上隐隐有一些唐花唐草的纹样,是两百多年前的明时,时兴的装饰。只不过短刀一向不在那边备受推崇的武器之列,单看这把刀,倘若被称为海对岸的重宝,有些难当盛名。
但是,邻国,如果其实是指“邻国的属国”呢?
她把短刀收入鞘中,转了个方向,将刀柄冲向两人,白皙的手指对准凹槽状的地方,“这里,是拆卸过的痕迹。只有装饰过贵金属,才可能会被人刻意拆下来。银遇到手中汗液会锈蚀,这片光秃秃的刀柄,以前装的应该是金板。这种风格,邻国在海上的那片群岛属国曾经流行过。”
所以,武士也不算骗人,这是某地的宝刀,不知经过怎样的波折,到了这群流寇手中。他们估计也听过所谓“重宝”一说,只是显然在这群流寇眼里,刀柄的金板更加值钱。拆下金子之后,刀便被毫不在意地扔到了一边。海水锈蚀,刀鞘磨花,华丽的短刀不复从前的耀眼,在舱底日益黯淡,最终,被一个底层武士丢到吉原抵充百文钱。
刚加入话题的游女眼睛都瞪大了。
“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说清楚这柄短刀的价值。它确实是一把好刀,就是得重新修复。”小林鹤道,“看吉田小姐也不是爱好刀剑的人,如果不想要这柄刀,我可以将它收下,一定会给出个公道的价格。倘若吉田小姐有需要,我也不强求您割爱,请好好养护它。”
隔壁的游女一个劲对着吉田使眼色,她的心思也挺好猜。突然一个陌生人,还是个少女,冲过来就说你的“菜刀”是宝物,谁都不会信。这时候不趁着冤大头在场,好好敲上一笔,卖个高价,下次就难找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尤其吉田还是这种情况……
但是吉田并不为持刀少女出的高价所动,身旁人都快到明示的地步了,她也没流露出向往,“谢谢您将这件事情告知于我。我没有要出售短刀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