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噗通跪下叩首恳求,昌平君闻言,登时猝然色变。
嬴政料到扶苏经此一事,定会迅速成长蜕变,却着实未料,他竟敢持剑杀昌平君!
他沉声道,“可你小小年纪,如何能”
扶苏抬首,眼神无比坚定,“父王,儿臣本可在阿母的庇护下,再多做几年纯真小儿,可熊启害我没了母亲,儿臣只好快一些成长,今日,十岁的我敢手刃杀母之仇人,来日,我大秦何愁无嬴氏猛将,亲自披甲赶走四方夷敌!”
华阳太后恶狠狠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昌平君,孽畜,你把我一个乖巧懂事的孙儿,竟逼成这般模样!
嬴政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且先起来,此事你不后悔?”
扶苏从善如流起身,“儿臣绝不后悔!”
嬴政点点头,到底还是担心此事会给扶苏留下阴影,便将剑柄递到扶苏手中,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扶住他微微颤抖的双手,将剑锋再推进几寸,柔声道,“要这般运力”
原来,扶苏方才骤然听闻,母亲竟是死在了昌平君的算计里,更可恨的是,从她进了秦宫开始,对方就早早设好了她必死的结局,岂能不肝肠寸断?
而杀母之元凶,却还在章台宫安然无恙,胸膛那团挥之不去的怒火,让他心中只剩一个念头:亲手杀了他,为阿母报仇!
即便会让父王不喜,即便被贬为庶人,即便世人皆称公子扶苏心狠手辣,吾亦无悔矣!
身为人子,若不能手刃仇人,以慰母亲在天之灵,苟活于世又有何用?
所以,他将明赫递给蒙恬后跑出偏殿,飞快夺下殿外一名侍卫的配剑,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冲进来刺了这一剑,可惜刺歪了
此刻,得到嬴政允许的他,只觉得胸中涌起源源的勇气,发抖的手渐渐平稳下来。
昌平君深吸一口气,忍痛露出往日那般温和的笑容,用蛊惑的语气道,“扶苏啊,你今日究竟是怎的了?楚幽王已逝,我乃你母亲在这世间血缘最亲之人,若她知晓你”
话还未说完,扶苏便在嬴政的辅力下,飞快抽出再刺进去,眼中虽有泪珠在打转,但他的声音,却比往日更响亮了几分,
“闭嘴,你这奸贼,我阿母在这世间的血缘至亲,是我!我才是她最亲的人!若她泉下有知只会十分高兴,因为,我终于长大了,也终于不再被你蒙蔽!”
随着汩汩鲜血的涌出,昌平君痛得面色渐渐惨白起来,他边握住剑刃试图拔它出来,边急促喘着粗气道,“扶苏你莫要听信他人挑拨赵离你阿母是离夫人所害啊王上,救我”
他痛得蜷缩在地上,看着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扶苏,又抬高眼看向更加高大的嬴政,这一刻,父子二人的面容在他眼中渐渐重叠,他竟恍惚从扶苏的脸上,看到与嬴政如出一辙的神态!
当剑刃的寒光再次映入他眼中时,昌平君头一遭感到胆寒心惊,他预感到,自己这回真要死了!
在大脑陷入混沌状态的一刻,他在隐隐约约听到“这一剑,为了不共戴天的杀母之仇,为了逃过一劫的二十万秦军”之言时,便噗通倒在了地上。
韩王早吓得捂住了双眼,秦人实在太过彪悍,我要回韩国,我不想再待在秦国
扶苏看着晕厥过去的昌平君,茫然看向被嬴政用力握住剑柄、堪堪停在半空的剑刃,疑惑道,“父王?”
华阳太后急忙扑上来抱住扶苏,哭得涕泪连连,“我苦命的孙儿啊,这无妄之灾都是熊启造的孽啊”
嬴政一手将大半剑柄握在手中,一手摸了摸他的苍白的脸色,柔声道,“吾儿今日刺出这一剑,已足够勇敢,你母亲在地下定会欣慰万分,可是,你当真想让他这般轻易死去吗?他作下如此多罪孽,害了如此多人命,若悄然死在这章台宫,岂非太过轻松?世人对此毫不知情,日后,恐怕还会将滥杀之名泼在你身上,你母亲,会愿意你为这样一个奸贼,搭上自己的名声吗?”
扶苏隐忍多时的泪终于滚落下来,他慢慢放开手中的剑柄,慢慢道,“父王说得对,他该受尽秦国万民之唾骂而死,如此一来,便是万民帮我一起报了这仇。”
嬴政点点头,让华阳太后将扶苏带回东殿歇息后,便命人将昌平君戴上枷锁送往城中游街,亲手写下昌平君之罪名,派人即刻传往各郡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