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武登时眼眸一闪,“王上是欲派人刺杀秦王?此计若谋划周全,倒是可行的。”
燕王却胸有成竹道,“不!我燕国已因刺秦得罪过秦国一回,绝不能故技重施。寡人听闻,楚国王宫极乱,为楚宫效命的巫师手上人命不少,而齐国方士能制出令人毙命之方若寡人与齐楚两国联手,让他们派些巫师方士,以长生之名前去蛊惑秦王服下那等“长生之药”,何如?”
鞠武眼睛一亮,“借刀杀人,甚妙!”
蓟城王宫兴奋商量着毒计的君臣,却毫不知晓紧邻上谷郡的武阳郡,因郡守之死掀起了多大风波。
这郡守虽是愚忠君王的郡守,却也算得是善待百姓的郡守,这日,当燕王派去的新郡守,下令将旧郡守全族之人尽斩于闹市后,本就因君王不肯救上谷之民而深感不满的武阳百姓,当场就怒了!
这闭城杀人的命令是君王下的,为何要杀郡守背锅?在百姓眼中,农忙时节会亲自带家臣士卒帮他们抢收的郡守,远比素未谋面的燕王重要得多。他们不服!
正所谓匹夫之怒,亦可流血三步,更何况这郡中怒气腾腾的百姓,还得到了来自上谷郡“无私”的支援——先前主动投诚的上谷旧郡守,听闻武阳暴乱后,忙兴冲冲带着乡邻族人,特意步行到武阳城外,高喊着“二三子,快来秦国吧,秦王仁善,我等只需缴四成税赋;秦王仁善,从不乱杀无辜;秦王仁善,会施粥赈助灾民”
正所谓爱之深则恨之切,这些上谷郡之人在经历被君王无情抛弃的惊惧后,如今恨不得让燕国皆变成秦国之土——何况,秦王和李将军真的很仁善,他们只不过是想助更多燕国人过上好日子罢了!
在一片混乱之中,被煽动得人心浮动的乱民们愈发斗志高昂,他们高喊着“二三子,冲出去,做秦人”的口号,不要命地举着石锄冲上去跟守城的士卒扭打,数日后,这城门被打了鸡血的民众强行打开,早候在城外的上谷郡秦军便打着“平息内乱”的名号冲了进来。
待燕王惊闻,新派去的郡守被暴乱的民众所杀、武阳郡也落到秦人手中后,气得当场便吐血晕了过去。
醒来后,他先命人快马追回送与齐楚君王的密信,又派人将姬丹无头的尸首挖出来,狠狠鞭打了一顿泄愤,这才命人装上几车奇珍异宝与金玉绢帛,再带上他毕恭毕敬的亲笔密信,派出使臣前去恭贺秦王又得一城!
大悲大痛之下,他忽然间便大悟了——燕国近年来对秦国万分恭顺之时,便从未被秦国占过城池,而此番燕国派三万人想占领乐徐、平阴二地,便立刻失去了上谷郡!可见,天道处处助秦,若与秦国作对,燕国只会亡得越早啊…
他必须抢先向秦王表明燕国之拳拳忠心,让秦国将灭国的目光瞄准齐楚两国!
至于宗室,再有谁人不服气,他便向秦国报上谁人的名字,自个儿解释去吧!
与燕王派出的使臣一道抵达咸阳的,还有秦国信使送来的台宫,将心中担忧一一说了出来。
今夜这宴会,名为招待燕国使臣之接风洗尘宴,但在秦国君王心中,亦不啻于又一场庆功宴——秦国未费一兵一卒,便连得两城,所耗费的无非是些粮食。
试想,桓猗当日攻打赵国宜安,与李牧僵持两年有余却无功而返,大军不也耗费了更多粮食么?无论怎么算,上谷郡与武阳郡皆算是意外之喜。
今岁,秦国二月五月接连有天降之喜,真乃祥瑞之天意也!
正因如此,群臣的心情格外激昂,在筵席之上频频朝君王敬酒,而咸阳宫今日之酒,正是少府工坊按邯郸酒坊献来的高梁赵酒方子、在张苍的改良后以酒曲发酵而成,此酒色泽比黍米酒更澄澈透亮,香味比黍米酒更醇厚甘咧,相应的,度数也高了不少。
是以,今夜的嬴政是真有些微醺了。
向来端肃清疏的君王,此刻放松地稍稍后仰于椅背之上,他面上含着浅笑轻揉额角,眸光却似因黍米酒的缘故,荡漾着比往日更亮的光泽,曜如星辰,光华流转。
同样微醺而不自知的李斯,怔怔看着这样俊逸亲和的君王,脑中不由闪过一个念头:若老夫能有个适龄的女儿,这般谪仙姿容的王上若能做老夫之贤婿,也不知能生出个多好看的外孙来
待他恍然回过神来,立马意识到自己这荒唐想法是何其大逆不道,登时臊得一张老脸羞红,急急垂首掩饰慌乱神色。
年轻的君王慢慢揉着额角,片刻后,待一阵阵伴随着恍惚的酒意似乎消褪,他才倾身向前恢复往日的正襟危坐,笑着安慰李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