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听了这话,急忙又将皱巴巴的绢帛打开,再次细细核对起来,可待他再次看清印玺与花纹,不由得举着绢帛盯着鞠武道,
“爱卿之言虽有几分道理,但此书信确是我燕国官吏所书,秦人总不能连我燕国境内之官吏,亦已尽数收买?”
此刻,渐渐冷静下来的燕王已信了密信所言,但他信的,只有秦军已往燕国靠拢一事,至于燕齐五十万大军覆灭一事,他并不相信。
他的目光如淬了毒一般,恨恨道,“但爱卿有一点说对了,秦军,绝不可能凭借比燕齐联军更少的人数,在短时间内灭掉五十万大军”
鞠武一喜,忙想再劝燕王派人前去邯郸查探,却听对方饱含怒气道,“若我燕军果真已在邯郸全军覆没,唯一的缘由,便是齐军在战场背叛了我燕国全军覆灭的,唯有我燕军罢了,齐人,乃无耻庶子!”
鞠武心头猛地一跳,是啊,若是齐军与秦军联手,人数便远远超过燕军了
他急忙跪下请罪道,“王上,若早知齐人如此歹毒,臣当初,便不该劝王上与齐王结盟的臣罪该万死啊!”
这时,从邯郸来的那个斥候,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犹豫了一瞬,终究并未将考粟下令以强弩偷袭齐军、再趁齐军慌乱逃窜之时将对方追杀殆尽一事说出来。
因为,考粟派出传递“齐军与秦军勾结”一事的探子,前些日子死在了归燕的路上,这斥候并不知晓此事,若他贸然将“燕军乃被齐军所灭”之事说出来,恐怕王上定要追问他缘由,但他说不出缘由。
如此一来,他担心自己好不容易躲躲藏藏保下的一条命,会被疑心极重的王上收走——
燕齐大军已覆灭一事,不管王上信与不信,他能逃回来如实禀告,已是尽责尽职了。
正在暗自庆幸的斥候,却怎么也没料到,燕王扭头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便唤来侍卫将他与另外两个斥候一道,押出去活活烧死。
高高在上的燕王,认为这等为燕国带来不吉之兆的斥候,便该统统去死,且他们并无资格保留全尸,以享受后人之祭祀——哼,不吉之人!
他看也不看一眼战战兢兢跪地请罪的鞠武,只蹙眉沉思一番后,吩咐道,
“即刻拟诏!命各地马上征召士卒迎敌再加征两成税赋以筹备军粮命宗室各族,皆献上一万士卒与五万石粮食胆敢不从寡人令者,格杀勿论!”
鞠武忙惊慌抬头劝道,“王上不可自乱阵脚啊!先前大军出征之时,朝廷刚加征十五万士卒,国中青壮大半已征入军中而今冬国中多地遭受雪灾冰灾,死伤者不计其数,若此时再征召青壮劳力,春耕该如何是好啊?再者,若加征两成税赋,国中恐要生乱啊至于宗室”
话音未落,燕王便斥道,“闭嘴,当务之急,乃是抗秦!寡人不但要加征士卒,还要召回边关大军,绝不让秦军活着离开我燕境!”
说着,他就在鞠武欲言又止的焦灼中,又接连下了两道诏令,命人即刻送往燕国东北边境。
送往边境的诏令与虎符,是为召回十五万边军。当年燕昭王命秦开平定夷狄后,便设置了十八万重兵把守东北处国门,以防北边的肃慎、扶余等游牧部落再次南下侵扰。
这支神秘的边军地位超然,唯有在燕国面临存亡危机时,方能出示燕王印玺诏令与虎符调动,在燕国“禅位”内乱引发的亡国危机之时,由于燕王姬哙的荒唐操作,导致国中并无同时持有虎符与印玺的君王,是以,并未能成功召回边军。
至于剩下的三万边军,则是燕王留给自己最后的退路,若此番燕秦决战到了万不得已之地步,他还需借助对方的保护逃往辽东——
但眼下,在局势并不明朗之时,他绝不肯抛下国中基业,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率先逃窜,他想豪赌一把,赌秦军无法适应燕国天寒地冻的天气,赌有半数秦军会在征战前死于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