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远在千里之外,朝廷已经有人知道接下来的战果……王言卿悄悄吸了口凉气,整个人不寒而栗。
她早年在傅家时,觉得宫廷、内宅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女人们斗起来杀人不见血。但现在王言卿才觉得,相比于男人们的斗争,女人那点宅斗、宫斗算什么。
他们厮杀起来,那才叫腥风血雨,累累白骨。每一次成败,脚下都踩着好几个家族的性命鲜血。
大晚上说这些,实在影响兴致。王言卿握住他的手,说道“朝事再复杂,也终究是明天的事了。你还没用饭,先吃饭吧。”
陆珩也不想为了那些人打扰他和妻子独处,陆珩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你用饭了吗?”
王言卿摇头“我一个人没胃口,索性等你回来一起用。菜一直在灶上温着呢。”
陆珩想到现在的时辰,沉下脸道“我回来的晚,你就自己先用,如果我不回来,你还等一宿吗?”
“可是你总会回来的。”
陆珩一肚子责备的话卡壳,最终认命地握紧王言卿的手,扶着她起身“行了,快去吃饭吧。”
接下来几天,陆珩又开始早出晚归,王言卿预感到接下来朝中不太平,再不出门,每日只在家中看书写字。半个月后,京城进入绵绵雨季。雨水滴滴答答打在房檐上,像是无垠天水,茫茫没有尽头。
而这时,东南前线传来捷报。倭寇数千人突然从水陆两途进犯嘉兴,张进遣三路人马合围,激战数日,倭寇大败。
战报上将这次大捷吹的天花乱坠,说这是抗倭以来最辉煌的胜利。而皇帝看完后,难得召集内阁成员和六部,在西内密谈一个时辰。
皇帝说了什么不知道,但阁老们出来后,各个汗流浃背,面如土色。紧接着,镇远侯傅霆州、武定侯郭勋被急召入宫,皇帝穿着宽松的道袍,一副温和淡然、不问世事的模样,问“你们谁有信心,统率水师?”
郭勋和傅霆州不明所以,但他们能感觉到,皇帝现在心情很不好。傅霆州想起不久前送到京城的捷报,隐约猜测到,应是倭寇战场出问题了。
郭勋和傅霆州祖上几辈人都带兵,但他们一直扎根在西北,祖祖辈辈都是陆战,去水上打仗,实在没什么经验。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敢冒险,还在官场混什么?
傅霆州上前,抱拳道“臣愿意一试。”
很快,京中就传出风声,皇帝下诏逮捕张进,命镇远侯傅霆州前往浙闽督战。给事中李用敬、闻望云上奏,说军队刚刚取得大捷,张进大煞倭寇气焰,此时不宜更换主帅,望皇帝收回成命。而且,镇远侯哪怕用兵如神,但他一直在平原和蒙古人作战,怎么能懂海仗呢?
皇帝的回答是将李用敬、闻望云狠狠打了一顿,削职为民,仍然派人捉拿张进下狱。
朝中好些人不明白,明明刚打了胜仗,皇帝为什么突然发作,以致于要临阵换帅?就算皇帝不满张进,但朝中有的是熟悉江南水务的文官,为何要换一个纯粹的北方系勋贵镇远侯?
事实上,皇帝就是因为傅霆州是纯正的北方人,才派他去东南。傅霆州背景够硬,他身后是以郭勋为首的一整群北方贵族。朱纨出身寒门,无权无势,死了都没人伸冤,但傅霆州不同。无论江浙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些士林肯定不敢动傅霆州。
别看勋贵们内部撕得要死要活,但如果有人冒犯武将的利益,这群人最是团结。
想撼动一个坚固的利益集团,就只能启用另一个集团。
傅霆州从大同战场回来后,又要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各省的兵马,一下子引起全朝注意。京城众人忙着围观镇远侯出征仪式时,通惠河一艘大船停靠在码头,正来来往往搬运东西。
据说这是一家富户嫁女。富户爱女如命,再加上姑娘嫁入江南大族,富户有心替闺女摆排场,送亲队伍极为庞大。随从各个都是人高马大的年轻小伙,忙忙碌碌往船上搬箱子。新娘十里红妆,嫁妆颇为雄厚,大红木箱一抬挨着一抬,把半个船舱都塞满了。富户给女儿准备的嫁妆实在扎实,这么大的船入水都吃水极深。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清点了嫁妆数量,出来后眼睛警惕而细微地打量码头,暗暗将船巡视了一周后,才快步走到一间船舱中,抱拳道“都督,清点好了,并无可疑人等跟踪。”
一位修长的人影坐在桌边喝茶,他面如冠玉,眼如寒星,单手握着茶盏的样子宛如从诗词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他抿了口茶,放下茶盏,不紧不慢道“那就启程吧。”
“是。”小厮抱拳,欲要离开。而那个公子却站起身,悠悠然朝小厮踱来。小厮停下脚步,垂头问“都督还有何吩咐?”
他走到小厮身边,用折扇轻轻敲了敲小厮的肩膀,声音和煦而斯文“叫我少爷。”
小厮面色诡异地梗了下。他们自然不是真正的送亲队伍,而是锦衣卫乔装,打扮成小厮的这个人便是镇抚使郭韬。郭韬心道都督入戏真快,他垂眸应下,领命而去。
郭韬出去后,陆珩拍了拍衣袖,打算去后面看看他待嫁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