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四国之力,何不能为?”赵弼幽幽开口,声音很轻,却令听者毛骨悚然。
尤其是天子。
林珩的条件固然严酷,对比现下至少能保住性命,哪怕只是暂时。
“我禅让,愿意流徙!”不敢再听三人说下去,天子惊惧开口,主动要求让出王位,并马上动身离开上京。
“陛下考虑妥当?”林珩问道。
“是。”天子试着撑起身体,可惜并不成功,只能维持半躺的姿势,伸手按住王印,艰难道,“我现存三子,王子典最长,传位与他。”
天子说话时,将王印向前推,示意王子典接过。
换作今日之前,知晓自己将登上王位,从此手握王印,王子典定会欣喜若狂。但经历过先前的一幕幕,亲身体会诸侯的强势,目睹王权衰落,这种喜悦不翼而飞,对王权的渴望更是荡然无存。
明知自己将成为傀儡,万事不能自主,还要时时刻刻面临威胁,日子过得胆战心惊,象征天子的印玺忽然变成了烫手山芋。
曾经梦寐以求,如今他只想远远推开,根本不想捧到手里。
可惜天不遂人愿。
天子指定继承人,四大诸侯没有阻拦,其余人也不会表示异议,这个王印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想要谦虚礼让,王子盛和王子岁却先一步向他叠手,堵住了他没能出口的话。
“拜见王上!”
王子典手捧王印,耳畔嗡嗡作响。比起荣登大宝,他更像赶鸭子上架,满心苦涩,嘴里都能尝到苦味。
他亲眼见证喜氏被困上京,如今风水轮流转,他竟也成为局中人。
不同的是喜烽兄妹能为复仇而活,他的前路却是一片黯淡。
自此往后,他注定困在王座之
()上,成为一尊不折不扣的傀儡,诸事都要听人指挥,再不能自决。
“参见陛下!”
王子典成为新王,诸侯氏族纷纷见礼,甲士手撑兵刃单膝跪地。
这一幕无比震撼,王子典的神思有片刻恍惚,心情震荡,转眼又被拉回到现实。
想到父亲的下场,看向强势的诸侯,他不得不提醒自己,今后的日子恐将艰难,谨小慎微才能存身。
“诸位请起。”
不同于历代天子登位,没有礼乐,没有祭祀,不举行盛大的仪式,这场王权交替简直儿戏。
寻常情况下,上京贵族必然要跳出来,痛陈王子典和诸侯不守礼仪。
但在现下,礼令和介卿带头参拜,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余者不想做出头椽子,更不想冒着丢命的风险去讲究什么礼仪,索性从众下拜,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山呼声响彻殿前,象征上京有了新主。
事情到此仍不算完。
遇上林珩的目光,天子心知逃不过,颓丧地闭了闭眼,短暂沉默之后,开口道:“吾有过,愧对良臣。今日禅让,即离上京。此后流徙四方,风餐露宿以赎罪。”
若非逼到绝路,天子绝不可能说出这番话。
奈何形势逼人,如果他不能摆正态度,未必能活着走出上京城。诸侯不能明着对他下手,暗地里有千般手段让他死得无声无息。
“报应,一切都是报应。”
突然间,他想起执政临死前的话。
行恶注定要偿还。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既然做出决定,天子便无意多留,哪怕身上带伤也坚持要立刻启程。
今日诸侯齐聚上京,来不及在途中设伏兵,延后几日将会如何,他不敢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