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刀没有刀鞘,赤裸裸一个挂在背后,用细细的铁链子捆绑起来,每动一下刀柄都会与链子碰撞发出脆响。
但仔细看去,这刀身上分明还垫了一层软布,隔开了冰冷的链条。
……这个手法,眼前这个人看上去根本没有用刀的意思。
黑眼镜被调动起一丝兴趣,不知是为了这禁地难得的善心还是为这不用刀的刀客,于是他收回视线,微微扯起嘴角仿若礼貌地说了声“多谢”。
然后他清楚地看到这个黑衣人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表情。
这个表情转瞬即逝,但看上去像是不忍直视。
他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因此——
“你认识我。”黑眼镜的声音很笃定,他像是已经信任了张启灵,随意地拔出身侧的刀转了个刀花,黑布下的表情很平淡。
但事实上,他已经全身紧绷起来。
在刚刚发生那些事的现在,在他隐姓埋名在禁地里游荡多时的现在,突然有一个认识他的强者冒出来,由不得他不多想。
……他愿意拥抱死亡,可绝不是被杀死。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什么雕塑,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儿八经的活人。
他静静地盯了黑眼镜一会儿,突然抬起手遮了下烛台的火光。
火光当然无法被完全遮住,它们从苍白的手指间钻出来,在石壁上投出长长的阴影。
于是黑眼镜的眼睛还是阵阵作痛。
黑衣人把手放下,张了张嘴,又合上,与手指一样苍白的唇抿得很紧。
他就这样离开了,未曾留下一丝话语。
——
时间能改变一个人,黑眼镜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百年过去,战乱平息,又掀起,又平息,好像这世界永远无法真正安宁。
而黑眼镜却早已学会了与操蛋的命运和谐共处的方法,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流里。
——至少看上去,他学会了。
容易掉的布带被西边儿传来的墨镜代替,压抑疯狂的表情也被浪荡的笑融化,黑眼镜已经完全遗忘了那个在禁地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如果他没有在大街上看到那个家伙面无表情地拉二胡的话。
黑眼镜:?????
黑眼镜此时还不是很擅长二胡,但他能听出这家伙拉得不错。
高超的技术配上那张脸,一下子带来几倍的暴击,周围一圈儿大姑娘小妹妹的,看着好像已经打算上前要家庭住址。
他背后一个朴素的布带,看长度,应该还是那把白刀。
黑眼镜有些惊奇自己的记性还这么好,但比惊奇更强烈的是不敢置信和莫名的欣喜。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和他一样。
他也受到了诅咒?他有没有发现解除诅咒的办法?他当年又是为什么会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