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趴在地上,他紧紧地缩起来,牙齿咬得口腔里全是血,血腥味一股一股地往喉咙里蹿。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好像一切都暂停了一样。
他在停顿的时间里,变得渺小而自由,像是可以摆脱了肉体,飞起来一样快乐。
他的眼前开始出现叶津渡的脸,少年的叶津渡在庭院里撞到他,露出顽皮的笑意的脸,还有他明朗清澈的声音,渐渐地,又变成了叶津渡把他按在墙上,骗他发i情时恶作剧的狡黠神情,叶津渡送他玫瑰花,带他看星星,给他讲故事,叶津渡,叶津渡……
时筝恍惚地笑起来,指甲里全是血,他看着高郁森一脚踩在自己的腿上,对方的愤怒和不可遏制在美妙的幻觉前变得不值一提。
“你笑什么?看见什么了?”
高郁森冷若冰霜地质问他。
时筝只是无声地笑,像是嗨到忘我,连高郁森脱他的衣服也没有反抗。
他的鼻子,耳朵开始流血,继而猛烈地呕了一声,在高郁森身上吐了一大口血。
然后彻底晕了过去。
时筝以为那一刻,自己真的要死了,所以才会在死之前,看见那么多美好的画面,像是把人生所有的甜都再尝了一遍。
他的回忆戛然而止。
人生也没有到此为止。
“叶津渡……”
时筝张了张嘴,虚弱又带着撒娇语气地说道:“……真好。”
时筝看着叶津渡,明明躺着的人是自己,却觉得对方的脸色比自己还要差。其实他现在讲一句话都好累,躺在床上像是天旋地转,喉咙疼,嘴唇疼,好像全身都被火烧过一样。
但是他却又好想和叶津渡说话。可是他说完这句话,叶津渡的脸色却好像更差了,眼眸黑得像是乌云遮顶,下巴都紧紧崩着,严肃得不得了。
时筝眼巴巴地看着他,费力地看清对方的脸。他一点一点抬起绵软的手,抬了几厘米,就被叶津渡重新握在手心。
终于触到了一片熟悉的温暖,不再是冷冰冰的。
“我在。”
叶津渡握紧时筝冰凉的手指。
时筝浅浅一笑,眼皮沉重得又要合上,他努力打起精神,说:“我还想在睡一会……”
“恩,睡吧。我陪着你。”
叶津渡低下脸,在时筝的手背蹭了蹭。
时筝被对方的胡茬刺得缩了缩,嘟囔了一句什么,又睡了过去。
一天又这样过去。在时筝睡着的期间,叶津渡好几次都握着时筝的手,按到了对方的脉搏上,直到感觉那脉搏在跳动,才安心。
他没有在时筝面前表现出丝毫的手足无措,也没有在叶蘅面前表现出异样,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连闭眼都舍不得,是他没有保护好时筝。是他骄傲自大,以为一切都做得很好了,以为所有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时筝,不把祖父的提醒放在心里,是他把高郁森想得太简单,把时筝的过去想得太简单,才会让他受这么大的苦。
叶津渡陷入了无限的自责当中,恨不得把高郁森挫骨扬灰,千刀万剐。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要伤害他的小玫瑰,他却没有把保护罩做的足够牢固强大,才让那些虫子有了可趁之机。
他会要所有做错事的人都付出代价的。
由于连续挂吊瓶,时筝的手背都肿了起来,叶津渡问护工阿姨要了一个暖手袋,垫在时筝的手心下面,又把对方手心的伤口都一一涂了碘伏消毒。
时筝就这样睡了好几天,每天就清醒一小会,本来就瘦的脸,现在更是瘦得没边了,吴芳予偷偷来看过一次,告诉叶津渡,时筝的所有工作她都推了,至少半年内已经没有任何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