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兄弟!”应小琼大声,“咱们是犯过错,我为了我姐,你为了你妈,不冤也不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如人饮水……后面我忘了!”老四说:“小心呛着!”应小琼哈哈大笑,没留神拿错一杯咖啡,喝完扭头喷了一地,抹抹嘴道:“梁承他同学,把你的星巴克放远点!”郑宴东报复似的,偷梁换柱拿起应小琼的啤酒,说:“梁承,该我了吧?”梁承不停倒酒,喝酒,问:“你要说点什么?”“祝你一帆风顺。”郑宴东比那几个人斯文得多,“你出了名的孤僻,同窗三年也就我这么一个老同学,有朝一日回平海的话,记得找我。”梁承未置一词,举了下杯一饮而尽。轮番喝完一圈,转到乔苑林,桌上略显沉默,他不能喝,不会嚷,格格不入得有些多余。应小琼说:“跟小乔同学也喝一个啊。”郑宴东附和:“就是,小房东那么照顾你。”梁承捏扁了空掉的塑料杯,扔桌上,拿起一瓶啤酒咬掉瓶盖,直接对着瓶口,喉结滚动让冰凉的液体灌满了肺腑。他连乔苑林那份一并喝下去,比之前每一杯都猛,呛得咳嗽,咳得眼睑泛红,不在乎满桌人瞧他的失态。乔苑林下齿兜着唇珠,一句话不说,短短数月体味了小半生、独一份的苦涩酸甜,不知道该从哪个字下嘴,全堆积在嗓子眼里。空啤酒瓶叮铃咣当倒在脚边,梁承又开一瓶,修长的手指握出一片水汽,眉目轻纵,喝光时舒展开一片酒精无法慰藉的落寞。酒过三巡,醉意搅合了豪迈劲儿,改成推心置腹,老四说着说着哭了,应小琼盖着应小玉的手提包,耸动肩膀靠在郑宴东的身上。郑宴东拿着半只螃蟹,想起解剖课,痛苦地和应小琼搂作一团。原来各人皆脆弱,乔苑林发觉他才是清醒而坚强的那个,夜深了,他帮忙叫代驾,付钱给隔壁老板收拾场子。梁承喝醉了,但酒品极好,靠在椅中垂着头,沉稳得像在思考人生。“哥。”乔苑林轻腔叫他,“回家了。”梁承睁开眼:“嗯,回家。”他们靠在出租车后排的两端,司机担心酒醉的客人闹事,开得飞快,颠簸到巷口梁承有些晕,下车后脚步虚浮。乔苑林上前扶稳,揽着梁承的侧腰,摩托卖掉后没这样触碰过,梁承低笑着咕哝了一声“痒”。怕吵醒老太太,他小心翼翼地架着梁承上楼,腾不出手开灯,摸黑将人卸在床上,把自己累得伏在床沿喘气。喘匀了,乔苑林给梁承脱掉鞋子放平,洗漱是办不到了,他拿湿毛巾给梁承擦了擦脸和脖子。梁承闭目躺着,被碰到喉结时绷紧了嘴角,呼吸逐渐绵长。静谧的一幅画面,乔苑林却脑海纷杂,等长夜一过醉意消退,梁承就要走了,搬空行李彻彻底底地离开。犯罪杀人,惊骇得如一场骗局,他到此刻仍没有勇气细问原委。这样梁承留给他的,全部是美梦一般的光景了。借着皎白的月光,乔苑林伸手抚上梁承的面颊,温凉干燥,狭长的眼轻合着,藏起惯有的戏谑与不经意的温柔。一次又一次放好我的球鞋不嫌累吗?悄悄拧紧梯子,为什么不和我一起上天台看星星?每次都喊大名,难道看不出来我会紧张?还没一起吃葡萄冰沙,你一勺我一勺,实验课时还没补完,课程表需要更新,没有坦白生日其实是骗你的。乔苑林吸吸鼻子,他背地里跟踪偷拍,将人撵走又挽留,&e92f&nj;兴便讨好,碰壁则抱怨,意淫一场春梦,抑或嫉妒得丧失理智,欺骗,发疯,为一个人汇集了七宗罪,到头来却什么都抓不住。最后的最后,他再坏一次。“哥,啤酒究竟是什么滋味?”乔苑林问着,俯身吻上梁承的嘴唇。宿醉一夜头有些晕,洗完澡才清醒,梁承将换下的脏衣服连同床单一起扔了,和上次离开时一样。行李箱空着一块,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只精美的礼盒,朝乔苑林紧闭的房门瞥了一眼,然后填补那块位置。都收拾妥当,梁承最后一次给仙人球浇了水,时候尚早,他放轻步子下楼,不料厨房里飘出琐碎的摔打声来。王芮之满手糯米粉,天不亮就起来张罗了,探头说:“小梁,我煮早饭了,你爱吃的牛奶汤圆。”梁承把行李搁在玄关,走到厨房门口,变相承认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王芮之对厨艺比较有自知之明,上次梁承先吃完上楼了,是乔苑林悄悄告诉她,梁承应该很喜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