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月亮特别圆。
今天应该是十五。
当她停下步伐仰头去看时,那只在手腕上乱爬、留下一道道细微红印的小章鱼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她的肩膀,偏要蹲在她的右侧肩上,这会儿也安安静静地跟着她一起看月亮。
微凉的脑袋碰到了舒窈的面颊,与人类肌肤相近的表层温度很低,乍然相触,令舒窈一下想到了从前被蔺然亲吻在脸上的感觉。
也是这样。
微凉的,柔软细腻的。
她忽然有点后悔收下了这份礼物,因为这会让上场无疾而终的恋情,成为她人生里的一场雨,只要想起,就会潮湿她整个世界。
这样的她会在每个深夜都反复叩问自己的内心,一遍遍地想起蔺然,不停地设想倘若对方不是怪物,倘若她们当初没有去那场游轮旅行,后来她们会如何呢?
但她总是想不到接下来的内容。
因为心脏已经在那些回忆里一遍遍作痛,连呼吸里的氧气都会变得稀薄——
然后就在这样清晰品尝着疼痛的失眠夜里,舒窈很迟钝地意识到:
她真的好喜欢蔺然。
好喜欢,好喜欢。
她现在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蔺然当初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了:
‘是的,你学得足够好,你学得太好了,好到满足了我所有关于完美恋爱的幻想,从此我再也没办法看到其他人,连看这世间所有美景,都只能想起你。’
她最完美的梦,是由一只怪物编织出来的。
……
“哎,不好意思不好——杳杳?”
就在她赏月得入迷时,旁边有人匆匆走过来,手里拎的袋子差点撞到她,舒窈身体比她反应更快,半侧开躲过,与来人对上目光:
“周叔叔。”
她顺势看到站在自己跟前的中年人,比起之前在学校里的模样,鬓发里的白变得更为明显,连身上黑色外套里的毛衣都穿反了,但他自己却完全没注意到。
之前百泉运动会时,将老师们留下来拿着大喇叭鼓舞大家练习项目的那股劲儿,舒窈已经不能从他身上找到了。
她看见了周文柏手里拎着的袋子,里头似乎装着现在外面商店里很少见到的,那种一整块的旧式裱花蛋糕,有很厚的白奶油,还有红色绿色的花。
这是舒窈很小的时候,过生日时,舒女士会买的那种蛋糕。
那会儿蛋糕店能选的款
式很少,除了这种厚厚奶油裱花的类型,就只剩下堆满芒果火龙果等水果的另一款,然后就是老人过大寿的寿桃猴子款式。
不过现在,想要再找到这种味道的蛋糕,估计得跑很远。
她回过神来,看着那蛋糕有些出神,“是阿姨她……想吃的吗?”
一个月前。
周阿姨身体不适,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就确诊了胰腺癌,查出来就是中晚期,那时候周文柏自己的女儿正好回学校做毕业报告,舒窈紧急请了半天假,过去帮忙办住院手续,顺便打听国内目前治这个毛病目前最好的医院和技术。
但这种癌症是所有癌里最凶险的,再高超的医学技术和治疗手段,在这种困扰整个医学界的难题面前,能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舒窈上个月抽空去医院看了很多次,直到周阿姨自己说想回家待着,那时候她去帮忙领药,药物里好几l类都是止痛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