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来访
卫青回来也已经好些个日子,将军府的门槛快要被踏平了,前来道贺的,送礼的,拉关系的,就连来做媒的等等都数不胜数,只是卫青却是一一的谢绝了,不多时便流传开卫将军府的门槛儿,比那未央宫的宫阶都难登,对于这些个传言,卫青只是笑笑并不作答,自己现在能爬到这个位置,全是那人给的,自己的一切都是那人的,只是他担负的太多了卫家的兴衰,刘彻的翼望,还有三姐的倚靠,他身后牵扯着的,并不是他单单一人,而是整个卫家,所以他必须得事事小心,步步谨慎,有时候他却是羡慕去病的,可以那般的放荡不羁。
冬日里最难得的是阳光明媚,连日来的落雪之后,难得的出了太阳,洒在身上只觉得一股子懒洋洋的暖意,霍去病出得长安好些时日都未归,卫青不禁有些担心,旁敲侧击的问了刘彻好几次,那人却似不明白一样,跟他卖关子,几次三番之后卫青便也不问了,多问了那人也不会说出个所以然来,故意卖了关子,难不成还能套出什么话来不成。
卫青悠闲的泡了壶茶,虽不及大师的手艺,却也算的上难得的香。庭外深深,满院子的白霜还未及化去,廊柱子上的冰棱被阳光一照,正慢慢的融着,滴滴水珠子顺着便滑落了下来,落在青泥地上,溅起滴滴水花儿。
小厮远远的便跑了来,见着卫青恭敬的行了礼,垂着脑袋说道“大将军,博望候求见。”
卫青皱了眉头,博望候,不就是张骞么,自己去王朔方之人,那人还去送了自己,隐隐的跟自己说了那么一番话,卫青放下手中的紫砂杯,这一套茶具算的上是上等,也不晓得霍去病那小崽子在哪儿得来了,晓得卫青偏嗜这好。顺手又添了一杯清茶,“快请博望候进来吧。”
不一会儿张骞便跟在小厮后头走了来,“哈哈,见大将军一面还真是不易啊。”还未见着人,那一嗓子反先到了。
循着声音望去,怎不是张骞,一年多未见,到也没变多少,张骞毫不客气的捡着卫青对面的石凳子便坐了下去,见着面前一杯还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了然的笑了笑,将手中拎着的锦盒放在了桌面上,卫青看着,只皱了皱眉头,心想什么时候这张骞也如那些个人一般,竟还带了伴手礼。
张骞见着那人的视线,也不多说,哈哈的打着马虎眼儿,对着卫青说道“人都说卫将军府的门槛可高着呢,比那未央宫的官阶还难进。”
卫青一时间也不晓得该如何应答,只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举了紫砂壶又给张骞添了一杯清茶,问道“今个博望候怎有空来我这,莫不是只为了讨这一杯清茶不成。”
自己刚回长安那些个日子,张骞并没有急着来拜访自己,就算是封了大将军之后,这人也依旧那般,对于张骞,自己也算是了解一些的,若是为了那些个财或名儿,就凭他的才气,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也不算难,他又是与刘彻一同长大的,刘彻自是会照顾几分,只是在那风华正茂的年纪,他却是选择了通商之路,为刘彻,为大汉,那整整的十三年的日子,那些个被匈奴人困了数十年的日子,岂是说说那般简单的,其中的苦处,恐怕也只有这人自己能切身的体会了。
张骞故意卖了关子,“大将军泡茶的手艺还是那般精致,远远的便能闻了香味儿,臣下可不就是这么被吸引来的么。”
“博望候谬赞了,小小拙技罢了,比不得人。”张骞还在卖关子,卫青便也就跟着他的话走,琢磨着张骞的来意。
“大将军谦虚了,我啊,就爱喝你泡的这茶,清而香,香而纯,不是一般的好喝。”说来说去,就是不提为何突然造访,卫青只笑了笑,见着那人见底了的紫砂杯子,既然爱喝,便就多喝些,便又满满的又倒了一杯清茶。
张骞又喝了几杯清茶,七弯八拐的饶了好些,卫青又不好直接问了那人锦盒的事,那张骞本就是纯心逗弄卫青,见也差不多了,便拍了拍锦盒,“我啊,只不过是一个传话的,喏,送你的。”
卫青皱了眉头,“博望候你还是拿回去吧,卫青可不收那些个东西。”看都不看里面的东西一眼,说道。
张骞却是哈哈的笑了,“果然,外面传的都不错,只是,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也不是我要送你的,你且打开看看便知。”
接过锦盒,卫青犹豫了一番,打量着这方方正正的锦盒,抬眸看了似笑非笑盯着他瞧的张骞,一时间只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待打开一看,卫青呆愣了,“这~~”惊讶的看着张骞,那人却是一直挂着笑,指了指锦盒中的那块玉佩,虽算不上上品,却是卫青前些年一直带着的,他记得,他将玉佩送给了那小娃儿,怎会在这?
张骞笑了笑,伸手拿起锦盒中的再普通不过的玉佩,“我说过,我也只是个传话的,这,是皇上让我送来的,那年,你亲手将这个交个那小娃儿,允若他,只要他开口,你便尽你所能的帮他。”张骞说的抬眸定定的看着卫青,见那人沉默着,并不反驳,只疑惑这人是如何知道的。
“卫青啊卫青,你处处小心,步步谨慎,怎就轻易许诺了呢,若是万一这小娃儿拿着这玉佩儿图谋不轨,你岂是也要帮他?”张骞想象不到当时的情景,只道人心险恶,卫青那时的允若也太过轻率,不禁才这般说道。但卫青知道,那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那孩子真诚的双眸,还有那老太太,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一辈子都忘不了那送灵位的那日。
“你把那孩子怎么了?还是皇上对那孩子做了什么?”卫青不敢确定的问,依他对刘彻的了解,那人是个好皇上,但却绝对不是个仁慈的人。
同塌而眠
张骞却是故意沉着脸,这卫青还是这般,这么些年了,倒是没变,仁者,心怀天下。见着那人紧张的神色,也不逗他了,逗他总没意思,“皇上将他安排进了御林,算来,那孩子也和去病差不多大年纪,保不齐,会与霍去病一同出征。”
卫青愣了一愣,心下顿时了然,那人,竟是比自己还要细心,垂了眸子,想起那日,自己竟还责怪他私下里派人监视了自己,为此,还与那人呕气了好些个日子。
……
深夜,卫青思索着白日里张骞说的那些个话,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太过年轻,如今的自己再回头想想,也却是如张骞说的那般,若是那孩子真的拿了那玉佩要求自己做一些违背道德的事,想至此,卫青自嘲的笑了笑,年纪越大了,胆儿却反越是小了。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稍稍的有了些睡意,迷迷糊糊间,卫青竟看到了霍去病正英姿飒爽的骑跨在马背之上,驰骋在草原之上,身后的夕阳缓缓沉下,那人稚气的脸蛋满是笑容,卫青想唤了那人,却是连唤了好两声,那人却似未听见一般,远远的便策马而去了,卫青愣在了原地,忽然场景一变了,刘彻正站在自己的边上扯着自己,霍去病却是一股脑的骑在汗血马背上,不停的扑腾着,眼看着便要掉下来了,那家伙一扭身子便又扑腾了上去,愣是红了眼,死死的勒着汗血宝马的脖子,那汗血马竟是硬生生的给他勒的险些断了气,卫青猛的甩开了刘彻的手边欲冲上去护下霍去病,谁知自己才刚抬手,那本是抱着马脖儿的手突然便的短小,如孩童一般,卫青一愣,再待转身,身后竟是苍白了脸色的卫少儿,正央着自己将八岁大的霍去病给抱了下来,卫青一转首,竟是那年霍去病第一次爬到马背上的情景。
卫青正发愣着,那边卫少儿却是一声惊呼,卫青缓神一看,心脏却险些给惊了出来,霍去病正不要命了般的直直的从马背上向下跳,那般高的距离,岂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