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要印证他的话,窗外轰隆隆的传来一声闷雷响,如同巨兽低吼。
郁云霁轻咳一声,意图让面上的热意散去几分,端起桌案上的薄胎盏饮了一口。
冷透的茶水下肚,她才猛然想起了什么,捏着茶盏的手微微怔住,抬眸对上了孤启阴沉的脸。
这是孤启方才喝过的。
这一举动在古代来说过于暧昧,已然算得上是挑衅与羞辱,半月堂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孤启嫌恶一般,将视线从茶盏上挪开。
“言而无信之人,由飞将娘娘以匕首做咒,不得善终。”他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捧粉末,细细的粉末洒在了匕首上,才缓缓抬眼看向郁云霁。
郁云霁手心湿润了些。
幽朝虽是历史上不曾存在的朝代,却也同古代诸多朝代一样信奉着神明。
她记得原书中提及过孤启的信仰,如若对面那人应下了他的话,一旦违背便会遭到极大的伤害。
主角团便有人与之和谈,同他缔下了契约,最终意外惨死。
孤启所提及的飞将娘娘,是个嫉恶如仇的女将,亦是个颇为灵验的神明。
兴许是神明吧,倘若是邪|教,也总不能将来有那么多的人随着孤启供奉她。
只是涉及到宗教,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郁云霁没有开口应下,只对上了孤启的冷眸。
“怎么,不敢吗,”孤启哂笑一声,长指叩了叩玉案道,“若是心中无鬼,殿下又为何不敢应下?”
“郁云霁,你怕了。”
宣政殿。
烛火欢脱的跳动着,月晚持着小金剪,将燃黑的灯芯剪去了一截儿。
昏黄的火光将老女皇的侧脸照得明明暗暗,她捏着奏折看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
“月晚,朕这女儿,难道就真的这么难当大任吗?”
月晚将小几上的药汤端来,轻声劝:“陛下哪里的话,菡王殿下自小聪慧,只是如今无心政事,若殿下肯将心思分半分在政事上,想必能有不小的成就。”
老女皇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寻常皇家母女间都是互相提防着,人人惦记着这个位子,为此争得头破血流,可宓儿恰恰相反。”
“朕倒希望宓儿能贪恋权柄些。”
月晚道:“您也瞧见了,殿下与从前不同了些呢,奴婢倒看出了几分凤君当年的风采,没准儿,菡王殿下当真能做个好君王。”
老女皇将药碗撂在案几上,阖上了眼眸:“听闻,孤氏如今脾气见长,大庭广众之下,竟使唤起自己的妻主来了。”
此事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一般,天还未黑便飞进了皇城。
寻常人家都看中规矩,何曾准许夫郎这般了,更莫要说皇家。
孤启这般,当真是将皇家的颜面踩在了脚下。
月晚应声:“您身子要紧,切莫动怒。”
这些时日女皇病得厉害,御医是千叮咛万嘱咐,莫要让女皇太过忧思而伤身。
老女皇将御笔搭在笔山上:“朕如何放心,没有皇位傍身,宓儿怕是会被人欺负的,枝鸢虽也是朕的女儿,却有生父照料,这皇位,朕是要传位与宓儿的。”
“朕贵为天女,却也是凡人之躯,宓儿让人忧心,夫郎亦是如此,朕怕无颜面对凤君啊……”
月晚犹豫了会:“那陛下打算将来如何告知恭王殿下。”
立皇太女向来都是立长不立幼,当今女皇子嗣稀薄,也仅有郁枝鸢与郁云霁两个女儿,郁枝鸢皇太女的位置本是势在必得,可女皇迟迟不立皇太女,恭王怕是早有发觉。
皇家姐妹寻常在如何亲密,一旦相互触及利益,怕是不会如此了。
她的生父皇贵君便是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郁枝鸢在她面前是极近的乖巧懂事,可外表太过,心思深沉,她作为生母,竟也有些看不明白。
“若是枝鸢继位,宓儿怕是……”
老女皇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月晚却知何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帝王最是多疑,倘若菡王没有继位,依着恭王的心思与手段,怕是做出些什么,届时,菡王怕是生死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