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相的话还未说完,林幼南也紧接着跪了下去。
这种时候,谁跪谁有理。
更何况跪在她面前的还是一个年逾半百的老人家。
她得跪得比对方还要低些才行。
两位都是有头有脸,身份尊贵之人,如今却当着百姓的面,如此地不顾及自己的脸面。
这样的热闹,倒也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因此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了。
眼见林幼南被魏相逼至如此,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这林小姐也是个可怜人,原本一个多月后,便将嫁为人妇,与五皇子殿下琴瑟和鸣,可惜被魏公子这个纨绔给搅黄了。”
“是啊,这女子最重名节,如此一来,林小姐往后还如何嫁娶?”
“嫁娶?”其中一个围观的男子,在听了身旁的两个妇人的谈话内容后,拔高了音量,一脸活见鬼的表情,“这林小姐现在都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了,谁还敢娶回家?做出此等令家族蒙羞的事情,她还不如投湖自尽得了,至少还能博个好名声!”
该男子这话一出,人群中瞬间多出了许多道附和他的声音。
自古以来,女子便需得完美地出现在大众的面前,她们被人要求要贤惠,要孝顺,还要听话懂事,要为夫家生儿育女,还得会操持家务,女子身上的压迫和束缚,从未有一日减轻,甚至从何时起,还要迫害那些死了丈夫,丢了清白的女子,逼着她们去死,来换取一块贞洁烈女的牌坊,为家族增添一缕可笑的荣光。
他们捂着耳朵,从来都不愿意听听受害者的申辩诉说,甚至还要将受害者唯一为自己证明的机会也要夺去。
只因被迫害的是女性,他们害怕每一个被压迫束缚的女子反抗,将吃人的世道说与其他还未遭受折磨,亦或已然身陷泥沼的女子听,他们害怕女子觉醒,害怕无法再继续掌控一个听话的工具。
魏和玉跪得离人群最近,自然也将他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见大家都更加偏向于他们,觉得林幼南丢了清白,他原本还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原处。
他甚至还朝着林幼南投去一个得意又挑衅的眼神。
似乎在说:看吧,这个世道对女子便是如此苛刻。
赵缚站在林幼南身旁,将他的挑衅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心脏不知为何,被猛地刺痛了一下。
一想到自己将林幼南害得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他心中也难免多了几分负罪感。
只是魏和玉这厮,也的确不是林幼南的良配。
他想,他已经对不起林幼南了,那他便努努力,想尽法子将她的名节保住,起码,不能让她沦为整个大雍的笑柄。
他也知晓,林砚很喜欢林幼南,他一定不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一旦他知晓了林幼南与自己的婚事作罢,已经失去过挚爱一次的他,想来定然会抓住这个机会吧。
“林小姐,你这样,可真是折煞老夫了,今日本就应当是老夫带着犬子来向你赔礼道歉,昨夜之事,若是林小姐仍旧心中芥蒂,和玉便任凭林小姐处置如何?”魏相也牢牢抓住了这个风口,立即向林幼南施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生死不论!”
赵缚心中冷哼,倘若他们父子,是真心实意地来向林幼南道歉,怎会闹得如此大的阵仗?这不是铁了心地想要给林幼南难堪吗?
更何况,他这话一出,倘若日后魏和玉出了些什么意外,大家也都会怀疑到林幼南的身上去。
“魏相,您这话说的,幼南千里迢迢从北境来到上京,她的父亲镇北将军,远在千里之外的岷州,为大雍守着边境,她的几个兄长也都为了大雍而战死沙场,幼南在这京中,无依无靠,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敢对魏公子动手?”赵缚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魏氏父子。
闻言,围观的百姓们瞬间转变了风评。
“这林小姐一家都是忠烈之士,魏公子竟还敢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这可真是寒了武将的心!”
“谁说不是呢?这魏公子平日里便斗鸡走狗的,没个正形,如今竟然还色胆包天,对五皇子的未婚妻动手动脚,这魏家,该不会是动了什么歪心思吧!”
“……”
听着身后百姓们的话锋转变得如此之快,魏氏父子不禁在心中捏了把汗。
而赵缚之所以敢如此为林幼南出头,完全是因为经过他一夜的深思熟虑,倘若他能将此事处理好,依旧会获得林氏的助力,而这魏氏,虽然在朝中也说得上话,可他总归曾经支持过三皇子,墙头草可要不得。
更何况,此事一出,魏氏在百姓们心中的形象也将大打折扣,到时候若真的得了他们的支持,也不知到底是福还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