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两次被沈淮叫,沈含章已经轻车熟路。
沿途他遇到许多奴仆,他们对他有忌惮、同情,亦或者愤怒,总之眼神各式各样。
沈含章始终冷冷静静的。
甚至他觉的……
这一生,他就是从毁容断后开始格外冷静的。
他能清晰的感知到一个人对他的情绪,他们是否喜欢他,喜欢的理由是什么?这份喜欢是违心做样还是真心实意?
风仍旧不间断的吹着。
沈含章无所事事的分析着遇到的每一个人,容山堂很快便到了。
对于青隐来说,此刻预示着责骂惩戒和危险的门,沈含章却面不改色迈进去,直接对上沈阁老蓄满怒意且积威甚重苍老的双目。
“把门关上。”沈淮吩咐道。
沈含章听他的,转而当着青隐的面把门关上。
屋里一暗,沈淮抓起一个撞着热茶的青瓷,重重的砸在沈含章肩上。
只闻“咔嚓”一声,青瓷碎裂,滚烫的热水瞬间顺着沈含章胸膛留下,热茶浸湿了澜衫,灼烧着里面的肌肤,疼痛瞬间霸道的席卷而来。
这熟悉的感觉……
可不就跟曾经火烧的一样吗?
碧绿的茶叶粘在沈含章胸前的各处。
这位素来以清明朗月之资,闻名遐迩的状元郎,此刻可称得上是狼狈不堪。
沈淮瞪着这个曾经他引以为傲,情绪稳定的长孙。
此刻却是被他不咸不淡的样子刺痛,深呼着气问:“是不是你?”说完或是怕沈含章装傻充愣,犀利的双目盯着沈含章道:“五郎的腿,是不是你断的?”
沈含风爱赌又胡闹,且嘴没个把门的。
他说了不中听的话得罪沈含章,他这边已惩戒过。
沈淮早料到最后结果沈含章会有不满,但沈含风毕竟也是他孙子,这让沈淮如何狠心?
大房已失沈含章,如何能再失沈含风?
所以他宁愿沈含章不满,宁愿沈含章后面对弟弟私下报复,都坚持没下死手,保下了沈含风。
可沈淮万万没有料到……
沈含章直接废了沈含风的腿!
兄弟之间如此相残,沈含章的冷血无情,让沈淮肉颤心惊。
而沈含章立于他不远处的对面,韶润身姿,皎然如仙,眼神分明,丝毫没有做坏事后的心虚,一派淡定道:“祖父身为阁老,也曾衙内审案,难道定一个人的罪,不需要讲究证据确凿吗?”空口无凭,如何让他认?
沈淮气的胡子下嘴唇发颤,干皱的老脸上满是通透。
“我且不傻,也看的明白,如若真要抓真凭实据,沈含章——你以为你逃得掉?”说着沈淮嗤笑,“你莫要忘了,你是我亲手教出来的。”
别人看不出他的手段,沈淮焉能不知?
可沈含章不是小时候了,更不会被沈淮几句质问,就失了方寸。
他静静的站着,平视这位长辈。
沈淮也逐渐冷静下来。
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支,否则也不会急唤沈含章,问他沈氏家主之位。一日之内,两次和这位心思深沉的长孙说话,沈淮着实也累。
他扶着椅背坐下去,语重心长,“书衡,祖父并非气你动手。人被欺负了,是要还回去,但五郎毕竟是你弟弟,人的刀锋,无论何时都不应该狠心的指向家人!”
“家人?”沈含章低眉,长睫掩去眼中暗讽。
早在当初沈含风因为赌博欠债,指路恶徒半道截他之时,就已经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