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禧一早醒来的时候,屋里早没了谢恒的影子,肩上搭着一张薄毯,她扯下来看了眼,心中难免些许温热。
谢恒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可惜他们注定是不对等的。
她将昨夜所有手抄的佛经全部归拢起来,拿到正厅的火盆前一点一点烧了。
满堂祖先都与她无关,但她还是满怀敬畏地开口。
“素闻谢家世代忠勇,守家为国保卫疆土,既有这般仁善大义之心,万望全一全小女子心愿,若能家人平安,来世,满禧必当牛做马以图报答。”
她在蒲团上虔诚地拜了三拜,才推门而去。
门上无人值守,想来谢恒顾及男女大防的名声,早将人支开了。
李满禧在回漪澜轩的半道上打了个弯朝柴房走去,远远便瞧见两个婆子守着柴房门。
看见她来,两个婆子都是上下打量一番,一副不好说话的嘴脸。
李满禧从袖口兜了块银锭子过去,赔着笑脸,“葛妈妈让我来问句话。”
两人收了钱,也没那么不识好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让她进去了。
门一推开,血腥气冲鼻子都是,映雪就趴在一堆稻草中间,奄奄一息,才一个晚上而已,她像是老了十岁,衣衫破烂形容枯槁。
李满禧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记忆轮换般想起了前世,映雪也是这样,一副看落水狗的模样来奚落她。
“你可曾后悔过?”
映雪一惊,抬头看过来,见是她,垂头笑了笑,“怎么是你?”
李满禧,“那你以为会是谁?你那位主子吗?”
映雪很虚弱,说话间已见是出气多进气少,说两句话就喘到发抖。
“我不过是言语上冲撞了你几句,不必此时来看我的笑话吧?还是……”电光火石间,她瞪圆了眼睛,挣扎着仰起头来看她。
她像是癫狂了一般,“是你!是你害我!一定是你!咳咳。”她想扑到她身上,可后背上的伤太严重,根本腾挪不了一点儿,“不然那金钗怎么会无缘无故到我枕头里,我原以为是寻梅,原来,原来是你!”
“我早该想到的!来人啊,救命啊!还我清白。”
李满禧从始至终都面色淡淡的,良久才叹了口气,“是你吧。”
映雪还在挣扎着往门口爬,想找人来替她主持公道。
“向沈秋霜出主意以我来代嫁的人是你吧。”
映雪的身影顿住,细细地颤抖起来。
“想在沈秋霜面前开眼,最后能成为葛妈妈那样的人物,必要让她看到你有几分本事,让她知道你是心思活络的,若是当时你的主子出了事,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不是吗?”
“所以,你向沈秋霜出了这个主意,总归我只是父亲不入心的庶女,沈秋霜想如何拿捏我都成,只要你家小姐活得好好的,最好还有无上的体面,你就可以成为王府里最有权势的女使,日后也能如葛妈妈一样惠泽家人。”
映雪抖如筛糠,双腿之间流出热流来,已是溺失,“你想怎么样?”
李满禧看了眼门外,声音空洞,“想往上爬没错,可不该祸害旁人,你的罪行远不止这项,为了我最爱的人,你,只有离开这儿,或者……死掉。”
说完也不再管她的哭求,兀自出了柴房,门外两个婆子见她出来,收回往里张望的目光,讪讪一笑。
李满禧也不恼,“各位妈妈辛苦了,侧夫人实在恨这样的女使败坏了咱们院的名声,找个人伢子快快打发了去才好。”
听是侧夫人的意思,两人点点头,直说晌午便会拉出去。
下午松萝果然打听到映雪被裹了张草席拖了出去,是死是活都不知了。
处理了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李满禧心中落下了半边担子,若是她将来还会有个女儿,映雪一死,她是不是就能逃脱被贩卖出府的命运。
正月里的日子安稳不少,虽说李满月照旧处处苛责,但出了映雪那么一桩事,她已然收敛不少,日日恭顺地往余氏房里去请安,稍稍平息了一些余氏的怒气,也给了李满禧一口喘息的机会。
日子平稳到元宵节这日,谢家接连来了两件“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