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姿态散漫,懒倚在座位上身着玄袍金冠的顾蕴光,下颌微扬地乜斜对面的宁王。
他殷红的唇瓣洇上酒渍,仿若皎如玉树临风前,眼底泛着阑珊的醉意,带着京都少有的醉玉颓山之美态。
手中金盏微抬,遥敬宁王一杯。好似之前在外的纠纷不曾存在过。
顾蕴光仰头饮下一杯,上方的圣人声音落来。
“蕴光,阒关前恪守十年无敌军来犯,是该赏,还又带回神谕,不知你现有何想要的?”圣人饮下几杯酒,兴致高涨地说道。
太子接过话笑着调侃道:“回陛下,成家倒还不着急,不过的确有看上的。”
“这…是哪家女郎?”圣人闻言话一顿,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
再是不情愿圣人还是在心中盘算,场中大臣那些会对淮南王有利,掌管天下兵马,倘若儿子再娶个重臣之女,恐怕要不到几年这天下就该改名了。
顾蕴光目光微瞥下方的宁王,对着他莞尔露出堪称恶意的笑,仿佛披着漂亮斯文外皮的恶犬。
宁王见那一笑,心生不安。
“臣回京时,打马入长安无意在道上遇一女子,见之甚是欢喜,转身欲寻时已不见芳影。”顾蕴光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似随口说道。
圣人因为他是要求重臣之女,没有想到竟是寻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郎,心中松下,“如此若蕴光喜欢,届时若两情相悦朕亲自为你赐婚。”
“谢过陛下,不过臣暂时不欲想成家之事,而且那女郎臣已知晓是谁。”顾蕴光说道。
不成家,却偏生在此时提及。
圣人目光望向下方的青年,唇红齿白,颇有几分当年皇姐之貌,俊美得相得益章,不过却都是表面。
这些年听过不少从阒关前传来的消息,虽驻守多年,但这些年放肆的本事不见退,依旧生得一副嚣张肆意的心,尤其冲动,与远在晋中的淮南王完全不一样,注定翻不起什么水花。
圣人敛下心中的所想,脸上温和地问道:“可是哪家女郎?”
“师御史庶三女。”太子接过话,与圣人笑道:“今白日蕴光还与儿臣说过,在路上又遇见那女主,但她被宁王请去府上做客。”
太子神情露出遗憾。
圣人听见前面那女主乃庶女,心中正想的确当不了正妻,后又听见后面一句话,脸上的温和降下去。
突然想起了前不久的下毒之案,目光忽地扫至下方的宁王。
宁王一见圣人目光,便知顾蕴光为何在此提及此事,师御史深陷谋反案中。
眼下顾蕴光当众说看见他前去接师知苧,便是向众人暗示师府早已搭上宁王府,但若只是这样倒是轻的。
宁王神色暗下,晦涩地看着对面看似无害的人,心中却明了。
他借由圣人的话顺水推舟,表面毫无痕迹的在生性多疑的圣人面前提及,那便会怀疑他别有用心,甚至还会将之前下毒谋害之事,联想至他的身上。
宁王再看向上方的圣人,果然眼底流露着怀疑。
宁王压下心中情绪,起身俯拜道:“的确有此事,不过是王妃身边缺少懂礼数的婢子,便去太后懿旨,是挑选了一女子。”
“是吗?”圣人神情晦涩,看不出什么情绪。
“回陛下,的确如此。”宁王垂着头。
圣人沉默不言,场面气氛隐约变得有些古怪。
众人皆知宁王这些年不得圣人喜爱,不仅仅是因为其母身份低微,还因当年宠幸宁王生母后导致了皇后自杀。
所以这些年宁王才会步步为营,半分差池都不敢犯。
在场的所有人都打起不敢出,唯有下方主动挑起事端的顾蕴光。
他甚至在脸上带上了困顿,半寐般觑地扫过跪在中央的宁王,瞧不出什么喜色的情绪。
这般诡谲的气氛仅维持了半盏茶的时辰。
圣人脸上破冰,执着手中的金盏,似笑非笑地道:“嗯,红缨难得喜欢一个人,蕴光也是,这倒教朕不知如何是好了。”
众人听圣人亲昵地唤红缨,突然想起来宁王能走到眼下地位,全靠的是当年誓死求娶魏氏长女,现在却又接着王妃之名光明正大的私会旁人。
如此表里不一,实在不堪。
宁王听完圣人的话,心中微沉,看似是在询问,实则是在逼他抉择。
“父皇,依儿臣之见,蕴光才当真是难得看上一人,虽是个庶女当不了正妻,好歹也能让蕴光身边有个知冷暖的人。”太子不嫌事大地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