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太阳更为炽烈,赵长赢搬了一趟又一趟,起初还强忍着没好意思脱衣服,到后来实在是忍耐不住了,见其他人也都袒胸露乳的,便也入乡随俗,将上衣脱了,捆在腰上。
赵长赢自小练武,此时脱了衣服,露出线条流畅的上身,那厚薄匀称的肌肉随着他搬运的动作起伏着,就像是如聚的山峦连绵不绝,又像是如怒的波涛跌宕盘桓。阳光打在他敷了一层薄汗的脊背上,反射出金色,远远望去,像是披了一件缀满珠玉的锦衣。他额头上不断有汗珠顺着额角淌下,赵长赢双手捧着箱子,有时便腾不出手来擦,汗渗进眼睛里,赵长赢被刺激得眯起双眼,只睁开一条缝勉强看清面前的路。
“圣子大人。”闫山道,“分坛的人有事求见。”
容与收回目光,此时赵长赢终于搬完了屋里的大部分箱子,他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也拿脱下的衣服擦着头脸和脖子上的汗,他生得偏俊秀,这番动作便让他多了些粗犷之气,容与忍不住漏出一声轻笑。
“行,我知道了。”容与道。
就这样搬了几日箱子,晚上赵明修来找他时,赵长赢正趁着夜色洗澡。
他熟练地拿水瓢从自己挑来的水桶里舀了一瓢冷水,顺着肩背浇下去,白日里的疲惫便仿佛随着这流水一道被冲走了。他舒服地喟叹一声,揉了揉酸痛的肌肉,接着又冲洗了一番,刚穿上衣服,出门便见赵明修已经坐在桌边等了他好久了。
“你最近怎么还去搬箱子去了?”赵明修皱眉,“天天也见不到人影,不是说好了再去探探路么?”
赵长赢不愿多说他和容与之间的事,随便打了个马虎眼,道,“没什么,这两天有点累,后天吧,后天去。”
赵明修显然看出了什么,但也不愿戳破,“无论如何,你的身体最重要。”
他看着赵长赢眼下的青黑,双手磨破了皮又结痂,吃不好饭兼又体力劳动过大,几日来已经让赵长赢瘦了许多。
“晚饭吃了吗?”赵明修问道。
赵长赢晚上一直在搬货,回来已经很晚了,累得只有仅剩的一点力气冲个澡,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还去摘菜做饭,见赵明修这样问,赵长赢忍着饥饿,嘴硬道。
“吃了。”
“吃的什么?”赵明修问。
还没等赵长赢回答,他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起来,直接将他打算说的“猪腿饭”给一拳打回了嘴里。
“怎么不跟我说?”赵明修恨铁不成钢,“还是束澜受不了跑过来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你跟容与之间的事情我不插手,但你也不必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着。”赵明修将手中的布包打开,露出一个饭盒,“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赵长赢眼睛都看直了,赵明修递筷子的手刚悬到半空,赵长赢已经一把抓起烤得略有一点焦了的鸡腿,牙齿飞快地撕开一道,风卷残云地很快就啃的只剩一块干干净净的骨头。
赵明修目瞪口呆地看着赵长赢心满意足地将鸡骨头放回桌上,缓了好一会,才说道,“额……其实这个是阿留偷偷给你做的,她说有点烤焦了,味道怎么样?”
“焦了?”赵长赢愣住,“没感觉到啊。”
“……”赵明修扯扯嘴角,“你吃的比狗还快,哪能感觉出来,我就多余问。”
“行了,我看你这段时间也累得很,好好休息吧,”赵明修将饭盒收好,站起身道,“什么都没身体重要,明白吗?”
“我知道。”赵长赢点点头,他确实已经困了,打了个哈欠,道,“我先睡了。”
吹灭蜡烛,赵长赢躺在床上,窗外传来接续不断的虫鸣,扰得他更加心烦意乱。
“不然明天问问阿留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活儿。”赵长赢心想,他翻了个身,将枕头两边合上捂住耳朵,虫声依旧锲而不舍,像根金针一样在赵长赢的脑子里搅得天翻地覆,赵长赢愤而坐起,一不小心又拉扯到了手臂上的肌肉,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敲了敲手臂,长叹一声倒回床上,将薄被拉过头顶。
夜半枕寒,半梦半醒间赵长赢迷迷糊糊得感觉浑身肌肉酸痛,特别是手臂,好像被人打断了又接上似的,他翻了个身,下意识地撒娇道。
“容与,我手好疼,好累啊……”
回答他的是透过窗纱的虫鸣。
他身侧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赵长赢怔怔地望着枕畔,那个从前和他相依为命的容与,早就被埋在狂沙大漠里了,现在那个高坐云端的圣子大人,又怎么会关心他累不累?
我老婆死了(一)
第二日赵长赢起了个大早,阿留正在厨房里将昨天包好的饼摊在锅边,听见脚步声,她回头看了一眼,笑道,“长赢,你这几天可是出尽了风头。”
赵长赢一愣,一头雾水地问道,“什么意思?”
阿留咯咯笑起来,“哎呀,好几个姑娘过来问我,你有没有婚配。”
“你给我说实话,你结婚没有?”阿留绕着赵长赢转了一圈,不住点头,“我觉得你不错,人长得俊,也就比圣子大人差点,身量也长……”
“喂,你说话呀。”阿留瞪了赵长赢一眼,又跑回锅边看饼烙好了没有。
赵长赢眼神一黯,他又想起格尔安,想起在群山见证下他们许下的誓言,不知怎的,那句“没有”竟比阿留刚烙好的饼还要烫嘴,仿佛他只要将“没”这个音发一半,就会将他的舌头烫出一个血泡来,好像违背誓言的那个人是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