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才八岁,和齐无惑逃难时候相仿。
世上有万般苦,多苦命人。
苏幽闻讯而来,却也只是双臂环抱,似笑非笑叹息一声,道:“倒也似是那第八大圣的作风,否则的话,又怎么能以非大圣的境界,却因为朋友们多而留下了这个名号呢?”
齐无惑短暂留在这里,那小蓬草仍旧还不能彻底放下那种警惕,恐惧,以及如果要被卖掉就要立刻跳窗户逃跑的小小的狡诈,但是也在慢慢改善,齐无惑作为琴师,且在这琴音阁之中抚琴奏乐,以藏匿身份。
对于此,那位白发的前辈表示了歉意,却是因为,那是大圣仪轨,必然严苛。
强硬塞人进去,恐怕会迎来不必要的麻烦,需徐徐而来,少年道人自无不可。
背后之琴,自不能动。
琴音阁之中有名琴为【天河流苏】者,本无人可以弹奏,少年道人轻而易举便可以抚琴而动,虽然是磨砺心境之琴,但是用以做乐并无不可,且琴音剑气皆为外相,我道心不变,唯道唯微。
苏幽看着那少年道人换去了道袍,穿着如贵公子般的锦衣道簪也换作玉冠。
腰间玉带环腰,垂下玉佩,眉目清朗,苏幽忽而玩味笑起来,唤道:“小蓬草,且去拿一支朱砂笔来。”
小蓬草看了一眼少年道人,才乖巧去拿笔了,双手捧着放了朱砂的小瓷盘,身子微弯,本能要躬身下跪,却被少年道人一只手搀扶住了臂弯拉着,少年道人垂眸,温和道:“不用这样,膝盖不能轻易弯的,小蓬草,知道吗?”
小家伙不解。
苏幽噙着微笑,提笔沾了沾朱砂,却在少年道人眉心点了一点。
于是那种道门清朗的气韵化去许多,隐隐有了些贵公子的清俊洒脱,鬓角两缕黑发垂下,眉心一点朱砂,背负玉琴流苏,周围那诸族女子皆笑着看他,言说这小小少年,却是俊俏,少年道人眸子平和安宁,并不为所动,终究是那种光风霁月的道门气机。
苏幽叹息:“眼睛是元神之门,伱的道门气机太重了,还是闭着眼睛。”
少年想了想,闭上双眼,便像是个目盲的琴师了。
“只是让你做这个琴师,倒是有些轻慢你了。”
“无妨。”
少年道人嗓音平和,回答:“我能够为道门的前辈抚琴,可以为山川大地抚琴,前面是万灵和精怪无妨,是市井红尘也无妨,听琴音的是谁,却又怎么会影响到我的琴,诸外相皆如空。”
“不必轻之不必重之。”
“我即我。”
苏幽抚掌赞叹,眼底神光流转,笑言道:“好一个我即我,好一个心性无双,那位尘世豪杰的第八大圣,竟然认识了一个道门的真修行者,不过,以传说之中那位的性格,广交好友,认识你也是正常的。”
“那么,未来的真君,请抚琴吧,我等能听你抚琴,也算是有一番造化了。”
这个只是玩笑话。
但凡修持到三花聚顶者,都已经是无双的才俊,无论嘴上说些什么,心中且都极为自傲,非如此,早已经在这一路修持的难关之上陨灭了,苏幽手中折扇抵着少年道人眉心,嗓音轻柔而朦胧魅惑,微微笑道:
“那么,未来真君的第一次,姐姐我就收下了哦。”
少年道人嗓音温和,不疾不徐回答:
“嗯,贫道第一次为众抚琴。”
“就送给幽姐姐了。”
那狐仙微微一怔,那少年已自身边走过,背着玉琴,双鬓微垂,眉目清朗的少年人,坦然从容,没有丝毫的阴霾,倒是让狐仙心中微微一滞了下,旋即失笑起来,而后折扇展开,掩着了面容模样。
没有阴霾的少年,总是让人心动。
少年道人这一日在琴音阁之中作为琴师抚琴。
一抚琴,余音绕梁而不绝。
仿佛有山上林涛席卷。
却又堂皇正大,苍苍茫茫浑厚。
群妖皆停下闲谈,皆静心去听,都为之震动,已夺心神。
琴音至于深处,却又忽而一变,有铮铮然杀伐音,诸听琴的妖怪先前心神平和,此刻为此琴音所激,皆是气血震荡,手中杯盏都齐齐碎裂开来,有心性修为不够的,面红耳赤,甚至于胸中气为煞气所激,险些就喷出鲜血来。
却犹自起身,顺着这气息长啸,盛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