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道人安静。
他和老者相对而坐宽大的袖袍垂落在下,在那幽暗的‘水面’上泛起涟漪,清净,宁静,仿佛亘古永存,仿佛永无变化,而涟漪散开,在前方晃动,变化出三条道路,太上总是这样,他不会给弟子神通,不会传授他法门,只是会指出方向。
你自己去走。
老者看着眼前的少年道人,温和道:
“御道为我,臻至于极,为【御】,为【极】。”
“道不可约,法不可束,为【清】,为【祖】。”
“以力纵横,不求长顺久视之道,以求一世之间,败尽群雄,荡尽妖邪,奠定秩序,煌煌无可匹敌而德高者,为【帝】。”
“你的师兄玄真,走的是最后一条道路,开辟道路,不求长顺,煌煌如火。”
“有上古天帝之风。”
“现在,是你的选择了。”
齐无惑看着眼前的老师,看着他指出来的道路,他忽而询问道:“老师,您说,若我历劫而死,您会渡我入道,那么,老师您觉得,您渡我归来的,那一世的我,还是我吗?”
太上眼神慈和。
“无惑觉得呢?”
少年道人盘膝而坐,黑发垂落,寒梅无风而动,那花瓣落下来。
少年回答道:“是吾非我。”
“那或许是我的元神,是我的魂魄,但是,却已不再只是齐无惑了。”
“我的神魂和记忆复苏的话,是否会摧毁那一世我的各种经历塑造出的他?”
“所以,老师您不需要破戒的。”
老者怔怔失神,他看着眼前的少年道人,看到的却是另一个身影,他们都曾经是那样的决然,那样的执着,也是那样的宽仁,是因为决然,所以修行于我,是因为宽仁,所以绝不会以自身的强横去侵占转世身。
‘太上啊,本座神魂恐怕不灭,转世之后,就不要叫做昊天了……’
‘为何?’
‘因为昊天是我,只是我,这九天十地,三界六道,古往今来只我一个昊天。’
‘这一世纵横快意,已足够了。’
‘下一世之我,终究非我。’
故人之声散开,眼前的少年道人并非是他,但是却又有一丝丝相似之处,老者的失神和缅怀只一刹之中,只温和微笑,道:“那么,我们两个,终究只是有这一世的缘分啊,我观无惑,已有抉择,如何?当行何道?”
齐无惑回答:“尚未想清楚。”
老者微笑道:“无惑,可能无惑?”
少年道人安静了会儿,道:“是有眉目了,但是我认识一位燃灯大师,说未曾成就之大愿,不需要说出,若是说出来的话,总是有些放大话的味道,实在是太狂妄了些。”
老者禁不住大笑起来,道:“你啊你,怎么,对老师也要如此谦虚吗?”
“无妨,无妨!”
“且试言之。”
少年道人几番推辞,老者却仍旧劝导,齐无惑想了想,道:“弟子出山,见过很多东西,道之领悟,在于的是所见所闻所知,而非是时间,有年少出山,名动天下者,也有皓首穷经,一事无成的。”
老者抚须笑道:“然也。”
少年道人垂眸,这地方,不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唯【清】可至,乃无先无后,浑沌之境界,齐无惑看到身下泛起涟漪,有他走在天界,看到层层叠叠的云气,看到三十六层玉阶之上,层层诸神排布;画面之中,天地恢弘,一轮大日轰然落下,于是苍生受难。
看到人间之征伐,鬼帝之厮杀,见万物之类,见求道者心。
见到敖武烈因为玩笑更改落雨;见青景威为了求道而献祭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