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真的有年糕的味道吗?
教室里,坐在最后一排的陆平小心翼翼地提起自己的领口,低下头,嗅了嗅自己衣服上的味道。
有句老话说,久处馨室不闻其香,陆平想,难道真是如此?
刚出锅的年糕胚子确实很香——他家的嵌糕皮都是手作的,每天三点妈妈就要起床,先把粳米打成粉,然后再蒸熟捣成年糕。
蒸年糕胚子不用加一点糖,粳米内部的糖分会析出,在蒸熟后会自带一种大米的软糯甜香,咬上一口,真是唇齿生津。当天卖不完的年糕胚子,不能留到第二天,妈妈会把它带回家二次加工:年糕切成条状,佐以白菜、鸡蛋、再加一碗早市带回来的新鲜小海鲜,用大火热锅一炒,就成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炒年糕!即是菜,也是饭,每次端上桌时,陆平和妹妹都要为这碗炒年糕争得不可开交。
难不成……他身上真的有年糕味道?
光是年糕味道也就算了,可沈雨泽居然说他闻起来很甜——如果这话是对女孩子说的话,人家一定会误会的吧!
想到这里,陆平忍不住偷偷侧过头,看向自己身旁的同桌。
在楼梯间里扔下那句重磅炸弹后,沈雨泽并没有任何多余反应,转身就回到了教室。和淡定的沈雨泽相比,坐立难安的陆平实在是……太……太……
陆平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了。之前,其他同学说他身上有味道,陆平觉得生气、愤怒、受到了侮辱;但沈雨泽说他身上有味道,他却只觉得羞赧——因为陆平知道,沈雨泽的那番话并不带任何偏见,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
……虽然陆平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甜甜”的味道。
“你为什么一直看我?”沈雨泽忽然转过头,陆平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移开视线,被迫撞入了那双深琥珀色的眸子中。
陆平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眼珠一转,忽然注意到沈雨泽面前摊开的课本。课本上空空荡荡,一个字都没有。
陆平胡扯:“我……我就是有点好奇,为什么你上课一直不记笔记啊?”
同桌一个星期以来,陆平就没见过沈雨泽动过笔。文科本来就讲究“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陆平成绩一般,全靠死记硬背,每次上课时,都要在书册边缘密密麻麻记上一堆东西。但是沈雨泽却从来不记笔记,每次上课时,他把课本摊开在桌上,双手插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平以为,他能从沈雨泽那里问到什么学习机密,但没想到,沈雨泽居然给出了一个让他震惊的答案——
“——因为我听不懂。”沈雨泽淡定地说。
“……???”
沈雨泽重复了一遍:“老师口音太重,语速又快,他们说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说这话时,沈雨泽还是那样云淡风轻的口吻,仿佛太阳就该从西边升起,仿佛水就该从低往高走,仿佛学生上课就该不学习。
陆平:“……”
椒江本地方言众多,有十里不同音的说法。本地人的方言能细分成好几种,一江之隔的北岸和南岸口音都会有细微区别。不过总的来说,椒江话属于吴语系,当地中年人的“椒普”……确实让外地人头大。
但是陆平怎么也想不到,沈雨泽上课走神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
陆平眨了眨眼睛——在他的视界里,沈雨泽身上闪闪发亮的“男神光环”,咯嘣一声,掉下了一块碎片。
面对陆平无法掩饰的诧异目光,沈雨泽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当然有大大的问题!!!】
陆平很想这么说,但是他不敢说。他吞了口口水,说:“可是,如果你不听课的话,怎么复习啊?下周咱们就要月考了啊。”
“……月考?”
“对啊,这是椒江一中的传统,每月一次全科统考,成绩要公布出来贴在公告栏上的。”陆平指了指窗外,“就一楼一进门的那个地方,谁都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