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然后跪到其中一座牌位前,喃喃低语:“义父,不孝义子过来看您了,您在泉下过得可还好呀?应当是好的,像您这样的良善之人,在哪儿都是受人尊敬的。不像我,以后一定是要下到十八层地狱、受尽酷刑的。
义父啊,我勒死您的时候,您可曾后悔救了我?”
仇恨
说完,宗主“哈哈哈”地狂笑起来。
反正这个祠堂是教宗禁地,自他继任宗主之位后,就再不允许任何人踏进这里。
现在他想说什么话,可以随便说,想怎样宣泄,可以尽情宣泄,没人会知道他的私密、他的过往、他是怎样坐上今天这个位置的。
他时常觉得自己如今这幅模样好陌生、好可怕,多想回到童年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但那些时光太短暂,很快家乡就被战火侵袭。
每每午夜梦回,那些燕州士兵当着他的面、将他的亲人杀害的场景,反复浮现在脑海,让他整夜整夜地困于噩梦,内心无法安宁。
他还记得燕州士兵入侵村庄的那一天,当时他只有七岁。
母亲将他和妹妹藏在地窖,在他们身上绑上了“我是燕州血统”的条幅。
地窖外,枪林弹雨声、人群尖叫声,越来越近。
他和妹妹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透过地窖木门的缝隙,他看见父母的胸膛被数把尖刀穿透,倒在血泊之中。
而他和妹妹也很快被人从地窖中搜了出来。
那些士兵看着他们身上绑着的条幅,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将妹妹挡在身后,小声道:“阿勒克。”
“南陆人的名字,是被收养的吗?”
他摇摇头,往后退了几步,将妹妹护得更紧。
“这男孩看起来是燕州血统,那个女孩不是。”几个士兵讨论了一下,然后轻而易举地将妹妹从他身后拎了出来,跟父母的尸首扔在一起,也几刀捅死了。
他眼睁睁看着妹妹朝他呼救,自己却被一个士兵按在墙角,什么也做不了。
那些士兵临走时,在他家放了一把火。所有的亲人、他的童年、还有他的良善,全都随着这把火焚烧殆尽。
他从火海中爬了出来,从此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复仇。
他像一个孤魂野鬼,在到处是残垣断瓦、焦尸遍野的村庄游荡,饿了就啃些树皮、草根勉强为生。
在他觉得快要撑不住了、倒在路边奄奄一息时,一个身披白袍的老者把他抱起,喂了他吃食,将他带回教宗,当作自己的孩子养育。
他后来才知道,这位老者就是当时的教宗宗主。
老宗主看着南陆战火纷飞,无数泊落族人被屠杀、被俘虏,数次跟燕州三大署交涉无果。
有谁会去理会一个毫无实权的老头呢?
老宗主只能天天跪在圣坛里,忏悔自己的无能和罪过,丝毫不能阻挡泊落族被灭族的命运。
十几年后,当老宗主得知储轻缘被送进研究所、作为最后的泊落族样本、经历了各种非人实验后,终于出离愤怒了。
“那个孩子,他都不是真正的泊落族人!他身上有燕州血脉呀!是你们一半的同胞!就这样,你们也不把他当人对待吗!!!”
老宗主闯进了研究所,对着一群冷漠的研究员咆哮,但没人理会他。
他是个太过善良正直的人,只会用些正派的手段交涉,但那样做根本达不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