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还有心爱之人相伴。
自从流言蜚语在城内传开后,冯琛便不再跟着邢彦出城巡逻,而是不分日夜地守护在储轻缘身边。现在储轻缘很容易陷入抑郁自责的情绪中,冯琛生怕他有一点闪失。
又过了几天后,诺诺终于坐不住了,她跟萱娘商量,想出城去燕州腹地查探信息。
如今流言满天飞,但到底燕州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会不会真的接管“自在之地”,谁也不清楚。
城内众人大多因为相信了燕州接管的说辞,都着急要踩储轻缘一脚,生怕被他连累,甚至昨日诺诺还听到有人聚众抗议,要将储轻缘赶出城去。
“那也不能是你出城冒险,你一个女孩子只身前往燕州腹地,这……这怎么能行?”萱娘立刻反对。
“萱掌柜,只有我最合适了!”诺诺情急道,“冯琛这副模样到哪儿都太显眼,一旦被燕州兵发现了,说不定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他;邢大哥是从刑军署监牢逃出来的,至今还被燕州三大署通缉;而萱掌柜你……现在在‘自在之地’还有话语权、能够稳得住场面的只有你了,一旦你离开,储大夫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诺诺所言是事实,萱娘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反驳,但又担心不已,道:“或许我派极乐巷的人出去打听,总好过让你一个女孩子以身犯险。”
诺诺摇摇头:“萱掌柜,这几日你也看得清清楚楚,连医院过往跟随储大夫的人都会踩他一脚,更何况是极乐巷的人。你放心,我是燕州血统,装作平民百姓,在燕州不会被人盯上,而且奚明远也会跟我一起,我于他曾有恩,能够信任,一旦打探到确切消息,我们即刻就回。”
萱娘见她态度坚决,知道阻拦不住,只能再三叮嘱道:“记着,千万隐藏好自己身份,打听事情不要刨根问底,以免惹人怀疑。”
诺诺点点头:“我知道,我就想弄清楚三大署到底对‘自在之地’是个什么态度,我们好早做打算。如果因为宗主之过,要对教宗属地斩草除根,我也得打探打探——储大夫一直行医救人,并不受宗主掌控,无论战前还是战中,他都救了无数燕州平民,三大署难道真就不顾念这些恩情了么?”
萱娘想想,也觉得三大署应当不会置储轻缘于死地,只要有确切口风漏出,说会放过储轻缘,那“自在之地”的人也就没理由再为难他。
只是,她和诺诺对储轻缘与三大署的过往渊源都不甚了解,更加不会想到,其中纠葛根本不是行医救人就能化解得了的。
兵临城下
只见街道上、广场上,许多燕州人聚集在一起发放传单、欢呼呐喊;而南陆人,包括南陆的守城卫兵,都身背细软,拖家带口仓皇逃跑。
不远处,一个戴着帽子、拿着传单的人看见邢彦探出脑袋,赶紧冲他打了个手势,四下张望了一圈,确认没人注意到自己,才拉低帽檐,冲邢彦跑过来。
邢彦认识他,是难民医院的护工,以前算是储轻缘的下属。
护工将邢彦推回院子里,自己也跟了进来,反手关上院门。
“邢大哥,大事不好了!”他神情极其紧张地将一沓传单塞进邢彦手里,“‘自在之地’四面全被燕州大军包围了!”
——燕州大军?!包围了?!
邢彦面色凝重、紧张万分,“自在之地”的武装力量顶多抵抗抵抗流兵,真的面对正规部队,是连招架之力都没有的。
“他们发动进攻了没?”邢彦问,他注意到刚刚的炮弹并没有攻击意图。
“没,现下四面城门紧闭,燕州军也没有强攻,只是围城,然后用箭射了这些传单进来。”护工戳了戳传单,“你快看看这上面写的!”
他语气十分激动,仿佛传单上写着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这些传单被装订成册,厚厚的一摞。
邢彦一页一页翻过去,前几页全在细数教宗宗主的种种罪过——什么祸乱南陆、铲除异己、挑拨燕州与南陆战争,什么庇护非法交易、纵容活人偶买卖、违背伦理。
其中最严重的一条,是在普通人类身上进行“奉献”实验,将他们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同时利用“奉献”的神力,屠杀燕州平民。
而这条内容中,赫然写着——用作“奉献”改造的基因片段取自储轻缘,是教宗能够进行实验的关键。储轻缘本身就是变异物种,他是教宗神明,是可怖神力的来源,也是唯一的源头。
“啪嗒”一声,传单掉落在地,邢彦双手颤抖不已。
三大署这明摆着是要将储轻缘置于死地。
而萱娘看到传单上内容,惊骇到不能言语,她怎么也没想到储轻缘居然是“奉献”的源头。
——所以那些“奉献”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是储轻缘导致的?那些惨死的燕州平民,算间接死于储轻缘之手?
各种细节萱娘无法揣测,只觉得脚下一软,险些站不稳。
“储杏林那边怎样了?”邢彦抓住护工问。
护工推开他:“邢大哥,对不起,我人微言轻、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卷进这些是非中。眼下情形,谁跟储大夫沾上关系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燕州大军就在城外,我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些了。”
他避而不谈储轻缘那边情形,邢彦觉得不妙,拔腿就跑出院子,往储轻缘和冯琛住所方向狂奔。
一路上,浩浩荡荡的燕州人群跟邢彦一样,往同一个方向蜂拥而去,不同的是,他们一个个满眼通红,嘴里高喊着:“抓住罪魁祸首!为死去的同胞报仇!”
这样的情形,仿佛当时在难民医院,人们将受伤军医逼出去送死一样。不过这次声势比之前浩大得多,示威人群也不仅仅是为了自保,而是充满仇恨。
混在人潮之中,邢彦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浑身越来越冰寒,恐惧感细细麻麻渗透进每一个毛孔,但心里还是只有一个念头——快点赶过去,储轻缘和冯琛现在是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他得赶过去,跟他们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