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看去,睿王是心机最深的一个。
自进了这养怡居,旁人总有个疲倦急躁的时候,只他一个,好像对侍疾、喂药等事都甘之如饴,日日都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
皇帝知道,睿王这是对皇位志在必得,从养气这一条上,睿王确是做得无可挑剔了,可是做皇帝又不是脾气好就行,下头总有许多事情要做,到那时,难道还能和和气气地对着臣子道一句辛苦,再加以笼络,才哄得臣子替你做事么?
龙椅怕不是要给人掀翻了!
再去瞧其他儿子,祁王除开不论,太子阴鸷,秦王暴躁,晋王懦弱,英王稳重,下头小的性子未定,还瞧不出来。
看来看去,还是该立英王。
皇帝知道,拖到如今也实在是拖不下去了。
人人嘴上都祝祷他万寿无疆,可是能活过百岁的便能称人瑞了,哪有真的万岁之人?若是皇帝当真都能万岁,这世上该有几百个皇帝在位了。
皇帝的主意渐渐定了下来,目光投在安静守着火炉子的英王。
他虽想立英王,却也知道这儿子性格孤僻狷介,狠厉多疑,以他为继,只怕其他儿子便过不安生了。
皇帝将这些时日以来的所听所想,在心里思索几遍,慢慢有了主意。
正月十二,依着小民百姓的过法,年已经过去七日了,百官也该上朝了,然而贵族们重享乐,还需借着年节这个由头狂欢作乐,因此在公卿贵族里头,还有三日才过完年。
这一日,皇帝自觉身子轻些,便说要上朝。
皇子们从前听了这话,准要暗地里嘀咕一句老爷子太励精图治,现下却是如蒙大赦一般。
既是皇帝说要上朝,便是身子好了,他们皇子的侍疾,也就能结束了。
近一个月没出宫,皇子们都不曾休息好,虽有家中送的换洗衣物,却也未曾好生沐浴更衣,这时勉强抹一把脸站到百官前头,瞧着比那些四五十的老大人还憔悴邋遢些。
皇帝甫一坐定,内阁的几个大臣便将这个把月来的大事源源不断地道了出来。
辽州又有北戎人来犯,卜将军调度有方,击退了北戎的几次攻击。
这是秦王的功劳。
利州天象有异,降下奇石,上头隐约可见“万寿”二字,当地官员立刻当做祥瑞送进京来。
利州是睿王的势力范围,这样讨巧的事,又是睿王的主意。
徽州水患,已查实了是前任河道贪墨了修堤银两,现下户部又急调了二百万两白银,一边修堤,一边给百姓们安家落户。
这是英王的功劳。
后头还有编纂典籍、驯养战马等事,都是皇子们各显神通,大臣们虽不尽是结党营私之辈,却也不敢拦了皇子们的路,一一报了上来。
皇帝闭着眼睛听得许多,盘来盘去,也只三件是真正有利朝廷的大事,其一便是秦王击退北戎来犯,其二便是英王治理徽州水患,再有十一皇子驯养战马,其余的,不过都是歌功颂德、吹嘘拍马,不足为道。
内阁的六个大臣说尽要事,见皇帝迟迟不出声,互相看一眼,迟疑地住了嘴。
大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安静也不曾持续多久,便有个声音响起:“下官御史台曾运,要弹劾英王御下不严,他的手下范离擅自捉拿辽州漕运使,动摇军心,枉顾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