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芬想一想如今朝堂里的事情,便有些明白了。
此次鲁国公被押解进京,除开外头朝堂争吵不休,后宫也稍起波澜。
太后是鲁国公的亲娘,自然是替儿子说话,老太妃们各自站在自己儿子身后,有替皇帝说话的,又替鲁国公开口的,也有趁乱浑水摸鱼的,这些都不提了,皇后这个天下之母、皇帝正妻,竟然替鲁国公说起话来。
又是什么手足亲情,又是什么礼义孝悌,仿佛皇帝一旦处死鲁国公,就成了古往今来的第一罪人似的。
虽说直言谏诤是皇后的职责,也是她的权力,然而这样替外人说话,还是惹了皇帝不喜。
当年在潜邸,秦芬与皇后匆匆见过一面,依稀记得她是个圆圆脸儿的有福之像,如今想想,嫁给皇帝作正妻确实有福,可是她自己却不像能守得住这福气的。
寻常人家,做妻子的都得对丈夫低头服软,杨氏有个那样的娘家,对着秦览且还是软硬兼施,皇后也不知是耿直还是憨傻,竟对着皇帝那般强硬,也难怪皇帝要敲打她了。
这时秦芬心里转过多少想法,却听见秦贞娘又说一句:“皇帝敲打皇后,以观后效,五丫头敲打柯大少奶奶,也是以观后效,五丫头,你的手段,还真是高明。”
秦芬抬头看一看秦贞娘,见她眼睛里带着笑意,知道是说笑,于是故意摆出得意的样子,摇头晃脑说一句:“英雄所见略同么。”
秦贞娘被逗得一笑,伸手便来咯吱秦芬的痒痒,两人嘻嘻哈哈玩笑两句,却听见外头有人咳了一声:“二位姑娘,今日可错不得规矩。”
自打及笄以来,秦府对两位娇客都是和风细雨,像今日这般管头管脚,已是极少的了。
秦芬连忙与秦贞娘摆手停战,把心里想了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四姐,怎么今日都这样严阵以待的?舅老爷他……很凶的么?”
秦贞娘侧着头想了想,摇一摇头:“其实舅舅待人很和气,舅母也是笑盈盈的样子,表兄表姐们也都热情有礼,谁到了杨家,都是如沐春风的。可是舅舅和舅母两个身上有种威严,由不得人不守规矩。”
秦芬脑海里严肃刻板的中年人,一下子换个形象,变成了笑容可掬的大老板,隔着中间的小老板们,他们自然只需要做好人就是。
又行许久,马车停了下来,帘子一掀,秦芬便望见前头的马车排了老长的队。
秦贞娘苦笑着摇摇头:“这些都是来舅舅家赴宴的人,看样子,咱们且还得慢慢候着呢。”
话音才落,就有个打扮齐整的婆子上来问好:“给两位表姑娘请安。”
秦家到底是杨家的近亲,自然不能和寻常人家一样等着进门,杨氏已领着两个儿子下了车,对两个女儿点点头:“走吧,咱们先进去,你们舅母已在等着咱们啦。”
一路上,杨氏不住问着杨家境况,那接人的婆子回话清楚、彬彬有礼,间或还说两句笑话,丝毫也没冷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芬打眼一看,那婆子打扮虽然齐整却不太富丽,知道这不是近身伺候主子的,心里更对杨夫人高看一眼。
当初去方家,方绥身边的大丫鬟秋蕴敢拦住贵客口出狂言,如今在杨家,一个次等的婆子都这般上得台面,这做主母的水平,一见便知高下了。
行得许久,终于到了内院花厅,甫一进门,便有一道温柔清晰的嗓音响了起来:“妹妹来了,我们也有好几年没见啦!”
秦芬往上头看去,见一位肤色白皙、笑容可亲的贵妇正拉着杨氏叙话,亲和中略见一两分矜贵自持,再细看时,才见她打扮得甚是华丽,比杨氏还贵气几分。
这时秦芬不由得暗暗赞叹,寻常人作这个打扮,必然叫衣裳抢了光彩,这位舅太太却没被华服压了下去,昭贵妃气度非凡,原来都是有道理的。
杨夫人与杨氏叙了些家常,又转过身来:“贞娘和芬丫头也来了,贞娘长这样高了,哦,芬丫头原来生得这般秀气,哎呀,这两个小的,是平哥和安哥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