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已是在回京的路上,身边跟着个陌生的小厮,轻手轻脚地替他擦拭伤口。
那小厮样貌忠厚,人却不大忠厚,擦到范离腰间的伤口,竟唉声叹气起来:“天老爷哟,伤在这个地方,以后可还做不做得男人了!”
范离气得几乎想要再昏过去,谁知他身子强健,自那日起,竟一日一日好了起来。
他一则是心里对皇帝有些心灰意冷,二则是不想叫那小厮知道自己听见那一句,便还是装作昏迷,谁知后来路过简州,那秦三竟来探望。
若是醒着,他便可问问小丫头的近况,再叫秦三给小丫头带个信,说自己一切都好,偏生他还“昏着”。
范离听见秦恒说些“家父家母”,简直想立刻坐起来,摇着秦恒问一句“秦姑娘如何”,可是又不好叫人看出他是装昏,他听着那些官场上的应酬话,又后悔得想昏过去了。
终于熬到京城,范离听见外头查问关文,知道是该醒的时候了,于是便在进城前悠悠转醒,待见了皇帝,把心里早想好的话说出来,便算是交了差事。
皇帝对着范离,面上淡淡,眼神里却有一丝痛和悔,他不曾问鲁州差事,只命太医院院正来替范离诊脉,范离只作虚弱,闭着眼睛不看皇帝,由得自己两个腕子被按来按去。
待那胡子花白的老院正诊完脉,皇帝竟也关切地问一句,“以后范离身子可能养好,婚姻能否相谐?”
老院正愣一愣,哈哈笑了起来:“无碍,无碍,老臣敢打包票!”
范离到底是个年轻人,如何受得这两句,心里一急,又睁开眼睛,却正巧看见皇帝戏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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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亲自俯就,范离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再不能摆在脸上了,于是顺着台阶下来:“皇上勿要取笑微臣。”
“我这也不是取笑你,你受伤的事情传进京来,不知谁说你要害之处中箭,只怕以后成亲有碍,别说是我了,就连昭贵妃也急得不行。”皇帝笑一笑,“你知道,昭贵妃一向疼她娘家表妹的。”
范离脸上果然多些柔软的笑容:“多谢皇上关心。”
皇帝知道,从前自己在范离心里有千钧的重量,经历此次鲁州之事,只怕范离心里最惦记的却是那位秦五姑娘了,如今一试,果然如此,他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把那“高处不胜寒”几个字反复默念几遍,命人送了范离出去。
范离只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场大梦,整个人都飘飘忽忽,正沉思着什么,却听见吕姑娘提高声音,叫一声“表叔”,他连忙回神,看向吕姑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吕姑娘笑着对他告别:“表叔,我和秦五姑娘该回去了,这就向你老人家告退了。”
范离“嗯”了一声,看着两个姑娘出了亭子,忽地又出声了:“真丫头,回去和你爹说,我有事寻他帮忙,请他明日去我那里,还有你,也多去陪陪我母亲。”
吕家不过是范家拐着弯的远亲,家世也不算高贵,范离哪里用得着吕家帮忙,吕真心知肚明,这位位高权重的表叔不过是说场面话而已。
然而,就是这么一句场面话,也是吕家难得的际遇了,毕竟上赶着给范离卖好的人,虽没有讨好几位阁老的多,却也不会太少了。
吕真看一眼身边端庄文雅的秦五姑娘,知道表叔开尊口说那一句,全是因为自己讨着了这秦五姑娘的好。
秦芬感受到身边打量的目光,侧过脸来,对着吕真笑一笑:“吕姑娘,怎么了?”
吕真摇摇头:“没什么。”她自然不会傻到戳破表叔的心事,沉默片刻,提起旁的事来:“姜阁老家的宴会,真叫人长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