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片刻,早饭便送了来。
领头的婆子算得伶俐,笑嘻嘻地请了安,还多叙两句家常:“今儿天要落雪,两位姑娘中午可想吃个锅子?”
秦贞娘心绪大好,还对那婆子开句玩笑:“我们吃锅子,你们灶上不必起火炒菜了,还当真省事,妈妈这算盘打得倒灵光。”
婆子哈哈一笑:“这是老婆子想岔了,青姨娘那里得个锅子,老婆子想着锅子暖和,便想给姑娘们送来,既是姑娘们不爱吃,老婆子回去给姑娘们炖一锅参须雪鸡汤来。”
屋里哪个不是人精,听了婆子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婆子说得许多,要紧的只一句。
青姨娘屋里,得了个锅子。
锅子虽然不金贵,可是却也得备上十来样菜式用来涮烫,算得上麻烦,因此不是府上的份例。就是姑娘少爷们要吃,也是得特地与厨房知会一声的。
青姨娘失宠已久,哪有那个脸面叫厨房给她送锅子。
秦贞娘的眉头不过是微微一蹙就松开了:“春柳,去问问怎么回事。”
春柳的资历算是内院这些丫头里最深的了,她出去问话,哪有问不出的,不多时就回来了。
秦芬与秦贞娘正互相赏鉴茶杯里的渍玫瑰,见春柳回来,轻轻使个眼色,秦贞娘坐直身子回头:“说吧。”
秦览大醉,进了内院无处可放,红菱便叫婆子们将他送到了青萍屋里。
这事并不复杂,可是里头的弯弯绕却多得很,红菱怎么能作这样的主,青萍又是怎么敢应承这事的?
秦芬于这事知道多些,见秦贞娘眉头紧锁,委婉提了几句,又说一句:“红菱命格与我犯冲,太太已把她打发出去了,四姐不必操心。”
秦贞娘到底是真正的本朝人士,想得却更多一些:“我不是操心红菱那丫头。”她想一想,将丫头们赶远一些,对秦芬压低声音:“娘如今再不是个佛爷性子,不会叫人给青姨娘那里送锅子的,我是担心……旁的。”
不过是一瞬,秦芬就明白了秦贞娘话里的意思。
杨氏不会叫人去给青萍送东西,她自己身份又不够,做主的只能是秦览。
秦览能替青萍要锅子,显然是对青萍还算满意,那么,以后是不是还会有更多的赏赐?
青萍还年轻,秦览也才四十,万一家里又多个孩子,许多事情可都不一样了。
秦芬自己虽不很在乎所谓的恩宠嫡庶,却替杨氏和秦贞娘操心,再有,就是替徐姨娘和安哥儿操心。
人心难测,徐姨娘和安哥儿是愿意安分守己的,却架不住旁人有旁的心思,平哥儿有个嫡出身份,自然没人敢算计,可是安哥儿却又怎么说?
那青萍如今敢和上房争男人,他日有了孩子,会不会挑唆孩子和安哥儿争宠?
这厢里秦贞娘和秦芬各有忧虑,青萍在屋里看着床上鼾声如雷的秦览,一颗心跳得擂鼓也似的。
昨儿天可怜见,老爷不曾醉死,她终于还是办成了事,今儿早上老爷醒来,先看清楚她的模样后就自嘲笑一笑:“罢了,我如今,也只得这等待遇了。”
青萍到底也是得过宠的,对自家这位男主子的心思,也能猜着六七分,其中一小块,只怕是太太都猜不着的隐秘。
老爷虽然对太太又敬又爱,可是一向对杨家敬畏,平常还不如何,一遇大事,男人的面子便发作起来,与太太,也要生分些日子。
然而当真叫老爷舍了太太,那却又是万万不能,也万万不敢的。
从前金、商二人的事,老爷便和太太吵过许多次,太太只怕以为老爷是为着那两个女人,其实他还是为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