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离对着杨氏这丈母娘,还是给面的,深深作个揖,脸上还罕见地带了一丝笑:“秦夫人好,晚辈有些紧要的公事要与秦大人商议,所以跟着他到了尊府,不知府上有宴,是晚辈唐突了。”
听见范离这番话,杨氏点头只作寻常,座上的夫人和姑娘们,却互相使起眼色来。
这位指挥使大人,前几年是个什么性子,京里无人不知的,说他飞扬跳脱只怕还客气了,一言不合,就连一品大员都敢当场顶撞的,何曾听见他这样客气地说话了。
夫人们心里都觉得只怕是因为秦家门第高的缘故,看向秦恒的目光都更热切一些,姑娘们心里,想的却又是另外一件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位桀骜不驯的范大人,如今这般礼数周全,是不是全因为那位秦五姑娘?
范离自从十来岁上去了英王府,就少在妇人堆里打转,哪里禁得住这许多女子一起看,这时比正主秦恒还不自在些,干脆拱一拱手,嘟囔一句“外头候着”,又逃也是的跑了出去。
他已想好了,门口那小丫头要看便看,总好过一大群夫人小姐一起看的。
谁知这时丁香倒不看了,心里还转着方才那件事:自家五姑娘最爱穿绿衫子的,这位范大人怎么也穿了一身绿袍子,莫不是有意的?
秦恒去花厅里叫夫人小姐们相看一回,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不过片刻就出来了,对着范离,露出个牙疼似的样子:“走吧,去我屋里。”
范离哈哈一笑,幸灾乐祸似的:“怎么样,相中哪一个了?”
秦恒摆摆手:“勿要打趣我!”
范离还要再使坏,却见秦恒回头用力瞪一眼:“你再吵嚷,我就告诉五妹,说你是个碎嘴子!”
这话一出,立刻灵验,范离赶紧闭紧嘴巴,摇头晃脑两下。
待到了屋里,秦恒也不要旁人服侍,自己提壶倒了两杯茶,递给范离一杯,自己喝干了一杯茶,然后用力叹口气:“唉,烦!”
“那好几位姑娘由着你选,你还烦?这话说给旁人听,人家还当你是有意炫耀呢。”
“勿要开我玩笑!”秦恒好似喝酒一般,又倒一杯茶饮尽,“罢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范离看一眼秦恒,摇了摇头:“这事不好办,我也是实在没人问了,这才来问你。”
秦恒脸上的神情严肃起来,对着范离摆出个静听的样子。
范离把手里的茶水吹了又吹,吹得那茶叶不住打转,良久也不曾喝,将茶杯又搁在了桌上,叹口气:“从前有这样的事,我都是向贺传菊去讨主意的……”
这话出来,秦恒立刻知道范离所烦恼的是什么事了。
鲁国公与京中秦王、睿王勾勾搭搭,自然是有内应的,这内应不是旁人,正是与范离一起在锦衣卫共职的贺传菊。
鲁国公的谋逆大罪,自然是该公之于众,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可是锦衣卫里出个叛徒,这事却不光彩,如今除了少数知情人,旁人都以为贺传菊还在“抱病”呢。
秦恒自家是个会做官的,又是范离的大舅哥,自然早早知道了这事。
“这事……”秦恒把语速放得很慢,仿佛每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如今贺传菊还只是抱病,说明皇上也没想好怎么处置他,无论范大人多想替君分忧,这事都绝对不能沾染,依着我说,这事由得旁人去争便是了。”
范离神色复杂地看了秦恒一眼:“除开为君分忧,我还想……送他个痛快。”
秦恒眼中带了一丝悲悯,随即便坚定地摇摇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范大人还是不要心软去沾这事。旁人若是拿贺传菊作筏子,你去替他向皇上讨个痛快死法就是了,这个要求,皇上想来还会答应。”
范离心头大震,然而沉吟片刻还是应了下来:“好,就听秦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