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丈夫一下子称心如意,五少奶奶倒起个古怪念头,若是和七弟好便能如意,丈夫早该与七弟握手言和了。
这念头不过是从五少奶奶心里一转就溜过去了,她虽与丈夫不恩爱,却也知道那男人桀骜不驯,要他向庶弟低头,只怕比杀了他还难。
至于她自个儿,本来就是哪里有好哪里钻,眼下瞧着,她倒也不必硬挺着和七弟妹唱反调了,且先敷衍着再说。
赏赐都是写了签子出来的,大房再厚脸皮,也没那个胆子抢御赐的东西,五少奶奶嫁进范家门十来年,头一回也亲手接了东西,且还是御赐的,心里怎么不翻涌。
她知道这时得稳住场面,也知道自己不上台面,不去看旁人,只紧紧盯着秦芬。
秦芬跪时她便跪,秦芬站时她也站,秦芬掏荷包打赏,五少奶奶也赶紧去寻摸。
然而五少奶奶出身平常,自来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别说荷包了,就连一个戒指镯子也没准备。
摸来摸去,五少奶奶只好往头上卸珠钗,然而这也太不像话,她自个儿一摸鬓角已知道不妥,尴尬地僵在原地。
秦芬见五少奶奶面上通红,倒有些不落忍,她来时只知宫中有赏赐,不知是指明了给范夔兄弟俩的,腰间那荷包也不是特地备给小太监的,若知道有这事,便是替那位五嫂打赏了又何妨。
范夫人到底心善,见庶出儿媳羞得要钻地缝,无声叹口气,从腰间解下一个金锞子荷包来,替五少奶奶打赏了出去。
范家一门两荣耀,小太监哪里会和女眷们多计较,这时接着赏赐还随口谦逊几句,笑嘻嘻地回去复命。
今日的热闹与大房全无干系,大夫人管着家事,连赏赐的红漆托盘也没摸着边,待太监们一出门,气得转身就走。
五少奶奶就是平日再犯倔,也不是个没心肝的,眼见着范夫人替她打发走太监,这时对着范夫人,便乖乖低头称谢。
范夫人原本就性子和善,见庶出儿媳又羞又愧,生怕她面上下不来,连忙把她的肚子拿出来打岔:“禾意如今肚子大了,方才又是跪又是起的,别累着了,赶紧回去歇着吧。还有芬儿,也赶紧回去吃饭。”
五少奶奶轻轻应一声,扶着穗儿飞快地走了回去。
秦芬对范夫人屈膝行个礼,也罕见地比平日走快了一些。
华阳宫的赏赐,她倒是时不时能得着,皇帝的赏赐,她可还是第一次得呢,怎么不好奇。
到了屋里,秦芬也顾不上吃饭,瞧着桃香小心翼翼把两个锦匣打开,伸长脖子去看。
一看之下,丫头们倒比秦芬还失望:“原来就是白银和鲜果,这也没什么稀罕的呀。”
秦芬赶紧把丫鬟们瞪一眼:“皇上管着天下万民之事,哪有闲工夫给臣子赏什么稀罕玩意儿,再说了,什么品级该赏赐什么东西那都是有定例的,不过是取个好意头,你们还想要太上老君的仙丹呐!”
这话是罕见的严厉,然而丫头们都知道是替她们好,没一个多口的,乖乖低头应了是。
桃香和南音生怕秦芬不悦,张罗着服侍用饭。
如今天冷,炒菜凉了便不受吃,桌上的猪蹄和肚丝已泛起白腻的油霜,只范夫人赏的一碗三鲜鱼丸汤还热着,另有五少奶奶送的那碟子椒盐草鞋饼还能入口。
秦芬也不要吃那半凉的米饭,拣了一块草鞋饼,就着那碗热腾腾的鱼丸汤,飞快地吃了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才吃几口,外头小丫头报穗儿求见,桃香和南音互相看一眼,心里都揣上些不安。
五少奶奶和自家主子,说面和心不和只怕还轻了,那位主儿简直就是比三姑奶奶还难缠,还多些改不脱的小家子气,就是秦家的大丫鬟们,做派也比她强些。
她这会子派人来,为的是什么?难不成,又像成亲那日似的,来出风头了?
桃香率先反应过来,探寻地看一眼秦芬,见主子点了头,便亲自接了出去。
穗儿手里捧着宫里的赏赐,脸上笑嘻嘻的:“皇上的赏赐,少奶奶说不敢独自领受,让七少奶奶瞧瞧有什么中意的先挑了去。”
桃香与穗儿同是大丫鬟,两人不分高低,又各随主子行事,平日不过是面子情,何曾这样客气地说过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