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甲云没得个罪过,心里已是庆幸了,恭恭敬敬行个礼便退着出去,范离亦干脆应了,唯独范夔,心中若有所失,行礼时,便慢了一拍。
范夔倒是想在御前多露脸的,可恨这七弟不给机会,他凭着自个儿,可没本事和天子说上话。
皇帝的余光瞧见范夔慢了,便抬头看一眼,范夔遇见那冷淡的目光,浑身惊出冷汗,连忙讪笑着退了下去。
范夔面色古怪,皇帝瞧见,愈发觉得自己心中所想得到证实,待进良到跟前了,忽地道:“前头给范家兄弟俩赏赐,只怕轻了。”
当初是皇帝亲口说了“照旧例”三个字,进良记得真真的,怎么眼下又嫌赏赐轻了?
天子的话,谁敢去质疑,进良只作不知前事,笑着道:“是奴婢办事不力,还请皇上示下,该怎么补办这事?”
皇帝顿一顿朱笔,又说句不相干的:“前头过年时,昭贵妃的表妹进宫朝拜,我依稀记得,范离的娘子亦在其中,她可不是嫡出的吧?”
“是,秦家只一位四姑娘是嫡出,就是姜启文的娘子。”
“听说那位秦五姑娘聪明懂事,这才讨了嫡母欢心,得着了那许多的好处,是不是?”
进良愈发听不懂皇帝的意思,只好赔着小心答应:“总是秦夫人心胸宽大的缘故。”
皇帝搁下御笔,长长叹口气:“做皇帝也有许多不如意,自己信任喜爱的臣子,竟不能随心赏赐,这上头,我还不如秦夫人呢。”
这话里的意思,进良好似懂了几分。
给范家的赏赐,不嫌轻,给范离的赏赐,轻了。
进良揣度着皇帝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道:“范大人此去西征有功,这条功劳已得了赏赐,还为皇上遴选了范夔、常甲云两位杰出人才,这件功劳却还没赏过,想来内阁不日就要上奏疏替范大人请赏了。”
皇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是,这差事,就由你去办。”
进良轻声应了,觑着皇帝没吩咐,走出殿来吩咐这事。
小太监接着吩咐,愣头愣脑地问一声:“干爹,这会就去赏赐吗?范大人听说范夫人往舅家赴宴,跑去杨府接夫人啦,咱们赏赐到杨府去,是不是不大好?”
进良用拂尘掸一掸小太监:“你这夯货,谁叫你现在就办了?没听说么,过几日内阁要上疏替范大人请功的,你先备好东西,到那日皇上准奏了再赐!”
小太监喏喏应了,正在心里琢磨着备些什么,却听得进良慢吞吞开口了:“范将军爱妻如命,你时时记着这条,错不了。”
范离在宫门口,接了有贵递过来的马鞭和缰绳,翻身上马,迫不及待就要往杨家去。
他数月未曾见那心上的姑娘了,离家时还是北风呼啸,归家时已春暖花开,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了?
是不是像山上的花,开得朝气蓬勃?
黄马才要扬蹄飞奔,却被有贵扣住缰绳,黄马不耐烦地刨着地,有贵用劲扯住,对着范离笑一笑:“少爷且慢,小的还有两句话禀告。”
范离知道有贵不是个莽撞的,耐着性子问一句:“何事?”
有贵那日得着桃香一大篇话,满心要替少奶奶向少爷剖白的,这时范离一问,他又不知怎么说了。
眼瞧着少奶奶为三房尽心尽力,却只得着家中长辈算计指摘,连有贵这下人都觉得心寒,可是他能怎么说?
大夫人无耻狠辣,太太迂腐软弱,这也不过是向来如此,难道为着这两条,叫少爷一回京就大闹范府,让御史台奏折如飞?
左思右想,有贵还是不忍见少奶奶委屈,咬着牙,勉强把眼下的一桩事说了:“少爷今儿回家,必有庆功宴等着,宴无好宴,少奶奶自个儿推不得,少爷得想法子替她推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范离得了没头没脑的这一句,一路上都在思索,到了杨家,还不曾停下。
门口迎宾的小厮远远瞧见个衣饰寻常的,正要吆喝着赶人,忽地秦家一个闲聊的小厮跳了出来:“五姑爷!”
秦家的五姑爷?那不是……
众人不意竟能在这里瞧见西征的功臣,顿时一窝蜂似的迎了上去:“范将军!”“大功臣驾到啦!”“我这就进去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