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依言把茶水放下,不曾出去,却立在了范离身边:“少爷,这屋子的布置可还合心意?”
范离还当这是秦芬叫问的,微微点一点头,走到书架边上去:“很好,回去和少奶奶说,我挺中意的。”
他虽然看在秦芬面上,愿意给这丫头好脸色,却不代表他是个愿意放下身段的人。
相反地,由于做过锦衣卫指挥使,他在寻常人面前,甚至是习惯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这时对着一个丫头,自然不会主动亲近。
玉容却好像没察觉到范离的疏远,抿嘴笑一笑:“这屋里的布置,全是奴婢亲手做的。”
范离“嗯”一声,隔了半晌,见玉容还在边上杵着,只当这丫头是想讨赏,他原是不耐烦的,想着这丫头是岳母送来的,又被妻子拨了来服侍,少不得好声气些,便勉强耐着性子添了一句:“你做得不错,我会和少奶奶提这事,你先下去吧。”
玉容却没走开,反倒绕过书桌,走到了范离身边,把手搭在了范离肩膀上:“少爷辛苦,让奴婢替少爷松一松筋骨。”
范离过了多年刀头舔血的日子,根本不习惯人碰他,这时玉容的手才伸来,他便好似被人塞了一把雪在脖子里,浑身都激灵起来。
若不是还有些教养束缚着,只怕他范离就要骂娘了。
他瞪大眼睛看一看身边那含羞带臊的丫鬟,满是不可置信。
哪怕是他再不通内宅事务,此刻也能猜出这丫头的意思来了。
趁着主母有孕,便厚颜无耻地勾引主君,大约是做些飞上枝头的美梦,说她心高也好,有志也好,不管怎么论,总之是个背主忘恩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合该乱棍打死才是!
范离被玉容激得气血冲头,才要发落,想到这丫头的来历,竟按捺住了:“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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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那娘子,到底不是秦夫人亲生的,若是他贸然处置了这丫头,只怕娘子要和娘家起个隔阂,到时候反倒不美。
玉容方才还得了两个好脸的,这时忽地见范离翻脸,竟有些不明白,她见范离终究还是给了句好话,还当是他怜香惜玉,想了一想,斗胆说句半真半假的话:“少爷,是少奶奶叫我来服侍您的。”
这话并不是虚的,然而事情的因果,却叫玉容颠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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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把丫鬟们叫在一起,当众说了去小书房服侍少爷的差事,旁人都没抢着应声,玉容却主动站了出来。
她当时本以为南音要摇头的,谁知南音把她上下打量一番,竟准了她的请求,这么着,这桩差事就落到了她身上。
至于这书房里的布置,一半是范夫人的指教,一半是桃香等人平日的教导,这时玉容想一想,干脆又拿出来表功:“这里的布置,也全是奴婢素日留神学来的,毕竟,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范离审惯了犯人,自然能看出来玉容说的不是假话,他不由得愣在原地,脸色陡然青灰起来。
他这一辈子,打小就吃够了苦头,所有的根源,无非就是嫡庶不分这四个字,他对妻子说这烦心事,没有十遍八遍,也有三遍五遍,怎么妻子全然没往心里去,还在闹这一出?
若说是担心什么失宠,那全是没影的事,他都恨不得掏心挖肺地对她了,已经不知道怎么才能对她更好了。
如今满京城里都在传他是个畏妻如虎的软骨头,可他却不放在心上,他若是在乎旁人议论,当初接锦衣卫的差事时,就要被那些鬼话气死了,名声又算什么,横竖日子是自己过的,旁人的流言,不能伤他分毫。
然而,外头流言他可以不管,家中闹起这些来,他却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