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扭的瓜也是瓜,也甜。
“殿下不必多言,”隋青竹抬手止住,向他行叩拜大礼,“储君亦是君,断然没有将就的道理。臣此去,生死无悔,唯有一点,”他长叹一声,略有遗憾之色,“唯有一点,臣素来清贫,苛待家人,若臣……还请殿下送他们安然回老家。”
京城之大,却不宜居啊!
“先生请起!”太子以袖拭泪,亲自扶他起来,“无论结果如何,我将全力保护先生的家人,视令爱为我亲女!”
太子妃也带着两个皇孙出来,泪流满面,盈盈下拜,“先生高义,无论成败,先生大恩皆铭记在心,不敢忘怀。”
隋青竹惶恐,忙虚扶了,又还以大礼,“人臣本分,无需多言!”
太子妃又对一子道:“替父亲、母亲拜谢恩师。”
话音刚落,两位皇孙便齐齐拜倒,半路又被隋青竹扶住,泪洒当场。
一旁的宋琦和郭玉安见了,也是无限唏嘘。
若此行夭折,只怕太子本人也自身难保,他们这些人……
五月十五大朝会,太子少詹事隋青竹当群臣面奏请设太子太保,以全文武。
“太子者,储君也,上敬君王,下宽百姓。储君亦是君,亦是一国之根基,断无不通行伍之理。陛下为明君,为慈父,威震四海,八方来朝,自该内外等同,情理相融。既设太子,缘何徒有其形乎?太子仁厚,宽和待下……”
若说前两次私下进言还遣词委婉,有所保留,那么这次就等同于对着天元帝说虚伪:要么不立太子,既然立了,陛下为何有名无实?您光经营对外的威名了,怎么家里反倒一团乱?枉为明君。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看向隋青竹的眼中既服且惊又怕。
天元帝震怒,指着他大骂,“汝只知太子为储君,不知朕为真君,朕尚健在即为太子讨兵权、拢人心,此诚大逆不道、君臣颠倒,何谈忠君体国!”
这几日气氛不对,今日大朝会上便有几名臣子告病不朝,宋琦和郭玉安也在其间
,在太子府上对坐着等消息。
紧张的气氛也感染了一干下人,众婢女进来换茶水点心时,俱都战战兢兢。
茶水热了又冷,冷了又热,却始终没下去一口。
显然宋琦和郭玉安人虽在此,心却不在。
若隋青竹折戟,天子必然震怒,势必要迁怒于太子门人,他们若在当场,一个都逃不脱。
反倒是不在跟前,尚有几分机会保全。
太阳自东方出,渐至日中,冰裂纹窗棱中透进来的影子,也由长到短,从西边的地上一点点拖过来,落在宋琦微微合起的双目上。
太子妃和两位皇孙俱都穿戴整齐,在后院端坐。
年纪小些的皇孙也才六岁,连日来十分不安,紧紧抓着母亲和哥哥的手,面露惊惧,“母妃,我们会死吗?”
太子妃摸摸他的头,“不会的,陛下乃明君。”
小皇孙努力睁着眼睛,却止不住落下泪来,“可我也不想如三伯家的几位兄长那般……”
生不如死。
大皇孙抿了抿嘴,眼眶微红,“若是父王不做太子就好了。”
现在回想起来,父王不做太子时,全家是多么快意呀。
“住口!”话音未落,太子妃便抬手打了他一下,厉声喝道,“这话也是能胡说的么!”
当不当太子,谁都说了不算,皆由陛下!
昔日想做却不能做,如今做了却不想做……决定这一切的,是皇上,也只有皇上!
诸位皇子母族、妻族俱弱,自然无人将诸位皇子放在心上,如今陛下有意回避,一味软弱退让终究无用。
眼下能依仗的,也只有几位先生了!